這番話若是從別人嘴裏說出來的，宋家人可能會反駁。

  可是現在是從老師嘴裏說出來的，立刻就不一樣了。

  賈春芳連忙點頭，“是是是，老師說得對，老師有學問。”

  “嗬嗬，所以呀，我今天就是來跟咱們家長知會一聲。萬一呢，明年真的能推薦，學校裏肯定會推薦的，你們也做好準備，萬一能去，可不能掉鏈子啊。”

  “是是，我們盡量。”

  “那好，你們答應了就好，這過年了，我也得回家了。”

  葛老師調轉了車頭，就要走。

  賈春芳連忙客氣著，“葛老師，還是進去喝口水吧。”

  “真不用，我家也得過年不是，改天改天啊。”葛老師騎著自行車走了。

  一直掛著笑臉的劉玉華的臉色也冷了下來。

  賈春芳哼道：“弟妹啊，不是我說，我們家宋餘這回鎮上第一名，咱們村裏頭一個啊，你說，是誰家的孩子成績好啊，我看，你家不用過年了吧。”

  “嫂子，那都是咱們的玩笑話，還能真這樣嗎，我們家要是不過年了，還不讓人家笑話，你臉上也不好看。”劉玉華道：“這事兒啊，咱們就這麽過去了吧。”

  “哼。”

  看著劉玉華服軟了，賈春芳的心裏可是說不出的舒坦。

  不過，劉玉華又轉向了家裏老太太，“媽啊，今天這葛老師說的話，咱們不能當真吧？”

  “為什麽不能當真？”宋江河問。

  “爸，你想啊，咱們家什麽家庭啊，要去市裏念書，一年可多出好多錢呢。一個村的都在鎮上念書，就是宋餘不一樣了，咱們什麽家庭啊，還真讓她去鎮上啊？”

  說完宋江河，劉玉華又對準了賈春芳，“嫂子，咱們倆有點意見那確實是有，但是這件事你可別糊塗。你想想，初中三年呢，到時候，大寶也要上初中了，誒喲喂我的天，你還供得起？這女娃子，你就是供出來大學生了能怎麽地，還不是一樣的嫁人，賺錢也是婆家的，白折騰白花錢呐。”

  賈春芳本來壓了劉玉華一頭，那是非常高興的，可現如今劉玉華這麽一說。

  她又覺得很有道理，“嗬，這事兒啊，我看，還是有空再說吧，今兒，咱們先去吃飯去。”

  宋餘就知道。

  賈春芳會是這樣。

  即使她的成績足夠好，她依然隻是賈春芳利用搏擊劉玉華的工具。

  可她不願意這樣。

  就算去不了市裏重點，她也要再努力努力看看。

  “爺爺。”她輕聲叫道：“我真的不可以去市裏嗎？”

  宋江河看著宋餘。

  宋餘眼巴巴的望著他。

  就好像，他是宋餘唯一的希望。

  宋江河思慮了一會兒，“春芳啊，玉華，我是這麽認為的，孩子又這樣的成績是我們家的驕傲。倘若說明年真有這個機會，那就讓宋餘去吧。”

  宋江河這話一說出來，劉玉華和賈春芳都愣住了。

  還有宋娜，她緊盯著宋江河的臉。

  如果宋餘真的去了重點中學。

  那她宋娜又是什麽呢？

  “爺爺，其實也不用這樣吧。”宋娜道：“那葛老師不是說了，那初中其實就是市裏的高中。就是說，在鎮上的中學念書，一樣能三年後去考高中，結果是一樣的。”

  “可市裏的老師，怎麽是鎮上的能比的呢？”宋江河哼道：“你們啊，別以為一個一個的，我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麽。我就一句話啊，這孩子隻要能考上，咱們就供她。”

  “要是上大學了？”劉玉華問。

  “那就上啊，我們老宋家能出來大學生，嗬嗬，那是光耀門楣的事。”在這種事上，宋江河堅持著他的態度。

  “可她是女娃。”賈春芳喃喃。

  “女娃也得供。咱們家孩子都一樣，無論男娃女娃，隻要考上了，咱們就供！”最後這一句，宋江河像是命令一樣。

  說完了，他就往自家大門走去，“走啊，宋餘，讓你奶奶給你拿壓歲錢。”

  進了宋家老房子裏。

  老太太拿了十塊錢出來，遞給了宋餘，“來，你爺爺讓給的。”

  老太太雖然也不太認可女娃念書，可是總歸，她有加以隨機的老派思想，還是聽了宋江河的話。

  宋餘接在手裏，“奶奶，謝謝你。”

  “嗯，我去煮餃子了，你們啊，也把孩子們，和你們男人找回來了，咱們該吃飯了。”

  賈春芳和劉玉華沉默著出了大門。

  劉玉華又道：“嫂子，這事兒，你還是跟大哥好好商量商量，供那麽多學生，那是要壓彎了腰杆子的。”

  “我知道。”

  賈春芳出去了街坊家，把正打牌的宋建國給找了回來。

  宋建國本來罵罵咧咧不痛快。

  但是賈春芳把老爺子的話給帶到了，宋建國也當了回事。

  他一邁進老房子的大門，就朝著宋江河去了，“爸，我聽春芳說了，你要讓宋餘上市裏念書去？”

  “嗯。”宋江河一邊壓水，一邊點頭。

  “爸，這不至於的吧，咱們花那麽多錢幹嘛啊，丫頭，養大了，一嫁，要點禮錢，也就得了吧。”

  “你那點見識，也就認得一點禮錢了。”

  “可我說的是實話啊。”

  “我告訴你，宋餘隻要考出去，一年賺的錢，比你要的禮錢都要多。”

  “那也人家婆家的。”

  “你要是供她了，難道她會不回報你嗎？”

  “那誰知道啊。”

  “我知道，我這些日子跟她念書，我了解她。”宋江河沉沉的道。

  “爸。”

  “得了，你別說了，你說什麽我也不想聽。我還在，我說話就得算話，隻要宋餘考得上，我們就必須供！這事兒沒有什麽好商量的！就這麽定下！”

  宋江河說完，拎著水桶就邁進了門檻。

  宋建國碰了一鼻子灰，心情沉悶。

  賈春芳湊過來，“怎麽樣啊，建國。”

  “唉，到哪兒說哪兒吧，老爺子那脾氣，真惹我也惹不起，興許，明年人家不給推薦呢。”宋建國裹了裹棉襖，“餃子給我留著點，我接著去打牌了。”

  “誒，你——宋建國，你還管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