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終於有人問起自己，宋餘不知道應該是什麽樣的心情。

  劉玉華鄙夷的瞧了她一眼，帶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二丫頭麽，大多數時候就是個十幾名吧，她和懷寶一樣的，學習不行，也沒有必要獎勵什麽了。”

  宋餘沒有理會劉玉華的話，而是把分數單拿了出來，遞給了宋江河，“爺爺，這是我的分數單。”

  宋江河接在手裏一看，登時眼睛都瞪大了，“呀，二丫頭這是你的成績？你的成績這麽好呢。”

  “多少呀？”老太太湊過去，雖然她也不認字。

  “算數一百分，語文是九十八分，名次，班級第一名。”宋江河直接把成績給念了出來。

  他這話一落，院子裏的人都驚住了。

  “不可能吧！”宋虎一個叫起來，“她成績什麽時候那麽好過！”

  “是呀。”劉玉華也不信，趕緊跑過去看，直到看見白紙黑字的，後麵還落款著曹老師的名字，她才確定了是真的。

  宋娜也驚住了，跑過去把分數單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深深蹙起了眉頭。

  宋餘第一名。

  也就是說，她才是整個宋家學習最好的人。

  宋娜一下子高興不起來了。

  她有一種強烈的挫敗感。

  “這——”老太太很是意外，都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賈春芳第一個反應了過來，得意大笑，“哈哈，老二啊，這次你怎麽這麽爭氣呢，真是太給你媽我爭氣了呀，第一名啊，咱們家多少年了，也沒出過一個第一名呢！

  這第一名啊，在古時候那可是狀元！”

  賈春芳一把摟住了宋餘，把她緊緊摟在懷裏。

  但宋餘並不習慣這樣的擁抱，並且她看得見賈春芳的視線一直都落在劉玉華身上，她隻是為了和劉玉華一爭高下吧。

  她掙脫開了賈春芳。

  她還是喜歡一個人站著。

  哪怕那種感覺有些孤零零的。

  這時候，外麵有拖拉機的聲音響起，是宋建國和宋建來幹農活回來了。

  賈春芳一看見宋建國，立刻就衝了過去，“建國，建國，你快下來看看來，看看咱們兩個閨女啊，宋娜第六，宋餘她第一呀！”

  宋建國根本不信，臉上的汗都來不及擦，拿著宋餘的分數單看了又看，“呀，這孩子真是不錯，還真是個第一名呢。”

  “可不是麽，爸媽還說誰考得好給獎勵呢。”賈春芳狠狠擰了宋建國的後背。

  宋建國明白過來，立刻叫道：“爸媽，給了我們什麽獎勵了？”

  “這個嘛——”老太太結結巴巴的，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他們壓根就沒有準備宋餘那一份兒。

  而且宋龍宋虎第九名還給了五塊錢呢，那麽宋餘，可是第一名啊。

  要給多少才行。

  老太太一時間也沒有了主意。

  “爸！”宋建國又看向了宋江河。

  宋江河想了想，“唉，二丫頭啊，爺爺今天帶的錢不夠。這樣吧，你跟爺爺到爺爺家去，爺爺給你拿個獎勵。”

  “老頭子！”老太太推搡了宋江河幾下。

  劉玉華看見了，忙著道：“唉，爸，我看你也別太把那丫頭片子的成績放在心上了。學習成績好又能怎麽樣？那丫頭片子可都是賠錢貨，都是給人家生的。以後讀個初中，也該輟學嫁人了。”

  這話，宋餘是不愛聽了，她慢悠悠道：“嬸子，你小時候不也是丫頭片子麽，你的意思是，你也是個賠錢貨？”

  “你說什麽！”劉玉華怒了，“二丫頭，我可是你嬸子，你怎麽這麽沒大沒小呢。”

  “對不起嬸子了，我不應該這麽沒大沒小。可是嬸子，我希望你也不要再說我是什麽賠錢貨了，我們這樣都是不對的。”

  “你——”

  “好了好了，二丫頭這張嘴什麽時候這麽厲害起來了。”宋江河對她道：“走吧，到爺爺家去，獎勵該給還是應該給的。”

  宋江河和老太太走在前麵，宋餘便跟了上去。

  出了自家的大門，再走一小段，就近了宋家的老房子。

  老房子很是陳舊，還是窗戶紙糊的老房子，小小的四間，盡顯古樸。

  “進來吧。”

  宋江河打開了一個櫃子，從裏麵拿出了五塊錢來，“拿著，這是你這回第一名的獎勵。”

  “謝謝爺爺。”

  宋餘是有些驚訝的。

  在他的記憶裏，宋江河一直是一個迂腐的有點清高的老人，還有著很重男輕女的觀念。

  他也從來都沒有給過她錢，甚至是壓歲錢也沒有。

  宋家的壓歲錢都是給孫子的，孫女隻有看著的份兒。

  許是看出了宋餘的驚訝，宋江河道：“二丫頭啊，這個獎勵是因為你取得了本學期考試的第一名，而且你平時用功學習，爺爺也看見了，知識是無價之寶，所以，這個錢給你。”

  “真的謝謝爺爺。”

  “你也別忙著謝我，二丫頭啊，我告訴你，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樣的。比如你弟弟的孩子他肯定姓宋，而你呢，你的孩子姓什麽他都不會姓宋。所以你今天不應該這樣頂撞你的嬸子。”

  宋餘低下了頭，她不認為她錯了。

  但是她也明白，宋江河生於民國，思想到底還是古舊的。

  他雖然重男輕女，但他崇尚知識的力量，這比起很多老人，已經算是很好的了。

  她鼓起了勇氣，“爺爺，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

  “就算在家裏，男孩和女孩是不一樣的。那麽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考上大學，你們會供我讀大學嗎？”

  這個問題一出，宋江河似乎被問住了，好一會兒，他才道：“你想念大學？”

  “嗯！”宋餘重重的點頭，“知識是無價的，見識也是無價的，而增長知識和見識的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出去念大學。”

  “沒錯，的確是這樣，爺爺年輕的時候，也上過半年大學的，隻是很可惜，生不逢時啊。”宋江河說起來，很是遺憾。

  “那麽爺爺還是那個問題，如果我考上了大學，你們願意供我上大學嗎？”

  “你是非常認真的問我？”

  “是的，爺爺。”

  “當然是願意。”

  “真的？”宋餘喜出望外。

  “爺爺從來不騙人。

  但是宋餘，家裏孩子多，機會隻有一次。

  就是說，你必須一次就考上高中，一次就考上大學。

  你考上哪裏，我們就供你去哪裏。

  但是一旦有一環失敗了，那麽也別怪家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