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院子裏，一陣老人咳嗽的聲音傳了進來。

  不一會兒。

  “建國，建國！”

  宋餘歪了歪耳朵，這是她爺爺宋江河的聲音。

  在宋餘的記憶裏，宋江河是一個非常重男輕女和迂腐的老人，更因為自己在民國時期讀過一些書，所以骨子裏總是有那麽一股清高的味道。

  宋江河喊了幾聲，都不見宋建國答應。

  明明剛剛，宋建國還在跟宋娜發脾氣的。

  宋餘也知道，宋建國是故意的。

  因為宋江河有兩個兒子，宋建來年齡小一點，並且早早生下了宋家的孫子，所以宋江河多多少少是有些偏心宋建來的。

  可是天這麽黑了，宋江河又年事已高，宋餘心裏一軟，就起身出了門去，“爺爺，怎麽了？”

  “你爸呢？”宋江河的眼神幾乎沒有在她身上有片刻的停留。

  “他，他睡了。”宋餘撒謊。

  “唉，家裏的燈泡好像壞了，怎麽也不亮，這黑漆漆的滲人，把你家的手電筒拿來給我用用。”

  “哎，好。”宋餘答應了一聲，轉回去把手電筒拿給了宋江河，而後又回去認真的看起了書。

  宋江河試用著手電筒，黃綠色的冷光穿過窗子，恰好照在了宋餘的桌子上。

  她埋著頭，看書看得如此專注執著，仿佛外界的一切都無法讓她停下來一般。

  宋江河愣了一下，這孩子什麽時候讀書這麽用功了？

  不過很快，他又搖了搖頭。

  一個女娃子而已，讀書又有什麽用，何況宋餘的成績向來也隻是個中等。

  他拿了手電筒出去了。

  宋餘繼續看著書。

  宋娜寫完了作業，滿心煩躁，“宋餘，你關燈行不行，這都九點了，你還想費多少電你才甘心！”

  宋餘應聲，不做爭辯，書本收拾進書包，就關上了燈。

  初晨的太陽高高升起，照化了草地上濕漉漉的露水。

  宋娜走在去學校的小道上，興致缺缺。

  趙雪梅跟她一道走，看她的樣子，奇怪了起來：“宋娜，你是不是發燒了？”

  “沒有啊。”

  “那是怎麽回事，你不高興。”

  “也沒有吧。”宋娜皺著眉頭，看看身邊趙雪梅的裙子，一擺一擺的隨風飄動，她道：“昨天我爸媽罵了我。”

  “為什麽？”

  “因為我想買新衣服了。”宋娜很煩躁，“你說，我今年一年都沒有買過了，他們還不讓買。”

  趙雪梅撇撇嘴，“你這麽好看，家裏不給買新衣服真是說不過去。”

  “是吧，我也這麽覺著。”宋娜抿了抿嘴，“他們說沒錢。”

  “不會吧？你家也沒有什麽特別用錢的地方啊，家裏地那麽多，再說了，宋餘不是在小賣部幫忙呢麽，也幫了家裏賺錢吧。”

  聽得這話，宋娜的眼皮一跳，“你說什麽？宋餘賺錢？”

  “是啊，你不知道？你天天那麽大眼睛看什麽呢？天天在小賣部裏幫著賣東西的可不 是你家宋餘？”

  “我，我還真沒有注意過！”

  宋建國和賈春芳雖然對她還是比較疼愛的，可是零用錢這種東西大多數時候都隻落在宋懷寶的手裏。

  她也不喜歡買什麽冰棍的，有了錢也是趕集買花卡子去。

  “你還不趕緊過去看看。”趙雪梅的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她有預感，馬上就有一出好戲要看了。

  果然，宋娜著急了，“走，咱們跑快點！”

  兩個人一路小跑，本來十五分鍾的路程，這回一跑，不到十分鍾就到了。

  學校大院的門口外，學生們正多，有的進了校門，有的則進了小賣部。

  這一回，宋娜咬了咬牙，直接掀開了簾子走進小賣部去。

  果然，櫃台裏，拿這拿那，收錢找錢的那個丫頭，可不就是宋餘。

  宋娜氣呼呼走上前去，“我要一塊橡皮！”

  這熟悉又囂張的聲音，宋餘猛然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

  宋娜的眼底滿是生氣的意味。

  但宋餘卻沒有那麽驚訝。

  她知道，她們姐妹倆都在這裏讀書，被宋娜發現這是早晚的事情。

  宋娜瞪著宋餘，“死丫頭，誰讓你在這裏的？”

  宋餘不慌不惱，“我在這裏怎麽了？”

  “家裏養不起你了嗎？讓你在這裏拋頭露麵，丟人現眼！”

  宋餘聽著這話，莫名想笑，“我怎麽丟人了？我為什麽不能拋頭露麵了？我沒偷沒搶我錯哪兒了？”

  “你——”

  宋娜懟不過她。

  眼睛盯住了她拿錢的手，“你在這裏賺了多少錢？”

  “跟你無關！”

  “無關？你把錢給我，我是你姐！”宋娜叫著，拽住宋餘的胳膊就往外拽。

  “孩子，這是幹什麽呢？你妹妹天天在這裏辛辛苦苦做事，她可是個好孩子呀。”小賣部的老爺爺過來勸說著。

  宋娜拽著宋餘。

  宋餘幹脆把住了櫃台。

  兩個人誰也不鬆手，誰也不肯作罷。

  一時間本來熱熱鬧鬧的小賣部裏變得安靜下來。

  不少學生都在圍觀著她們。

  “姐，怎麽回事，誰欺負你了！”外麵劉超一嗓子喊著，人也衝了進來。

  但劉超看見了宋娜，又趕緊打住了。

  誰不知道，宋娜也不是個好惹的主。

  “你把我放開。”宋餘冷冷的說。

  “我不放！”宋娜有些氣急敗壞，而她自己好像也不明白自己這麽生氣的根源到底是什麽。

  “那就別怪我不顧著你是我姐了！”宋餘攥住了宋娜，手裏的力度加勁，狠狠一甩。

  撲的一下，宋娜險些翻在了地上，她雙手撐著地麵，一手一身的灰塵。

  “姐！”劉超張大了嘴巴驚呼看向宋餘。

  宋娜也非常詫異。

  宋餘她居然真的敢。

  而且當著這麽多人，這讓她的臉往哪裏放呢？

  咚咚咚。

  突然，學校裏麵傳出了上課的的敲鈴的聲音。

  學生們聞聲，都顧不上看戲了，逃也是似的飛奔進學校。

  而宋餘也忙道：“老爺爺，今天的錢你不用給我了。抱歉，我給你惹了麻煩，我先去上課了。”

  宋餘拎起書包，和劉超一塊往學校裏跑。

  宋娜從地上爬起來，氣呼呼的，“宋餘，今天這件事我跟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