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沈沉玉他們知道自己的名次, 有一個考生有點瘋癲的擠出了人群。對方看起來年紀不小了，應該不是第一次來參加童生試。沈沉玉見對方神經質似的的笑容，心想著這人肯定又是落榜了, 不然也不會流露出這種表情來。

  果不其然, 對方在擠出人群之後，就抓住一個考生一頓搖晃，他一邊搖還不忘一邊問：“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我又沒有考中？為什麽啊？”

  被他抓住的那個考生, 顯然也不是一個脾氣好的人。人家莫名其妙被他抓住一頓搖，頓時一臉怒容的把對方推搡開來。

  考生一臉怒容的喊道：“我也想知道, 我自己怎麽沒考上呢！”

  原來這個路過的考生也落榜了, 此時又遇見這樣的事情頓時氣得不行。眼看著兩人下一刻就要動起手來, 站在一旁的沈沉玉連忙拉了拉陳有吏, 生怕兩人瘋起來會殃及到他們這些池魚。

  之前就不止一次說過, 並不是所有人都適合科舉這條路。有的人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但是因為古代士農工商的原因, 很多人就算不適合讀書也想要走這條路。

  因為隻有科舉這條路，可以做到一夕之間改變門第。無數的寒門子弟為了改變門第，都是吸著全家甚至是全族的血, 才能換得一次十分珍貴的讀書的機會。

  這個時候讀書與後世可不同，後世有九年的義務教育, 就算家裏十分貧困也能去讀書。但是這個時代的讀書，就是一件非常奢侈非常燒錢的事情。

  因為整個社會落後, 與生產力低下, 一張紙, 一支筆, 一本書的價錢都十分昂貴。除了昂貴的筆墨紙硯, 還有昂貴的束脩，以及後期參加科舉的路費等等。

  就像這一次的縣試一樣，一些家比較偏遠的考生們，都要在縣城住半個多月的客棧。平日裏住一晚客棧，差一點的差不多五十文錢，貴一點的也頂多一百來文。但是因為縣試參加考試的人多，客棧的住宿費就要比以往翻上十倍不止。

  這樣一住就是半個多月時間，差不多十幾兩的銀子就沒了。一般的普通農家辛苦勞作一年，一大家子也賺不了這麽多錢。這還是沒有算上來回的路費，以及在縣城吃喝用等方麵的花費呢。

  然而更可怕的是，這還隻是一個小小的縣試，縣試後麵還有府試與院試等等。

  這些一而再落榜的考生，一年一年的考了又考。每一次都要花費十幾兩銀子，這些錢肯定是一家子湊出來的，他們心理上肯定承受著非一般的壓力。

  不過就算如此，沈沉玉也不會同情他們。首先縣試考得大多數是基礎，大多數隻要死記硬背就行了，可是他們連這樣簡單的基礎都考不過，倒不如早早的放棄也省得給家裏增添負擔。

  然而他們不僅沒有立即止損，反而硬著頭皮一而再的繼續考。落榜之後他們不反省自身的問題，反而一臉上天待他們不公平的樣子。

  沈沉玉並沒有多看那些人，而是等到去看榜的一位師兄回來，然後在得知他與陳有吏的排名之後，一行人這才有說有笑的往回走。

  參加第四場考試的時候，劉夫子的學生還剩六個人。如今最後一榜成績出來之後，六人之中隻有一個人沒有上榜。

  那人是六人之中年紀最小的，他自己似乎也早就料到了會落榜，所以一大早就偷偷收拾了行禮。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對方的臉上也沒有太多意外，反而看起來十分的心平氣和。

  沈沉玉等人，把對方送出了客棧，便回去開始收拾自己行禮。明天有一個商隊要去府城一趟，他們一行人剛好可以搭坐商隊的馬車。

  劉夫子看了看僅剩下的五人，先是叮囑他們不能因為過了縣試就驕傲自滿，之後又把參加府試的規矩跟他們說了一遍。

  其實府試和縣試差不多，考題的難度也不會特別大。唯一比較在意的一點，就是等他們到了府城之後，他們要花一點銀錢去打聽知府的喜好。

  這一次主考官是涼州府知府大人，隻有清楚了對方的喜好什麽與避諱什麽，在詩賦與時務策的時候才不會踩到對方逆鱗。

  這一點十分重要，隨便打一個比喻吧。就比如清城縣知縣大人，他比較喜歡辭藻華麗的文章，沈沉玉寫了一篇文章樸實無華，那麽他縣試的最終成績就不會特別好。

  科舉主要考的科目，除了貼經，墨義，算術這些有標準答案的。剩下的比如詩賦，雜文，以及時務策，這些都想後世的語文作文一樣，不同的閱卷官打的分數都是不一樣的。所以後期摸清楚主考官的喜好，對於他們這些參加科舉的考生十分重要。

  這也是為什麽一些世家子，在科舉方麵要比寒門子弟有優勢的原因。因為世家子大多數都有自家族學，他們的夫子也一個個出身不錯且關係網複雜。他們會收集曆年來那些科舉的試卷，還會收集每屆考試的主考官的各種喜好，然後根據不同的主考官讓學生做不同的題目。

  而寒門子弟呢，他們有的連一本書都買不起，更別提收集曆屆以來的科舉試卷了。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之下，寒門子弟與世家子的差距就越來越大。導致科舉越到後期的時候寒門子弟越少，整個朝堂一直把持在各個世家的手中。

  因為朝堂把持在各大世家手裏，以至於大多數的律法更偏袒世家。之前陳痦子不過犯了偷竊罪，但是偷竊主要損害的是這些世家，所以陳痦子的量刑才會那麽的嚴苛。

  同時世家的權利越來越大，相對的就會威脅到高位上的皇帝。皇帝身為掌控大局的那個太平，為了不讓世家觸及到他的利益，就會想辦法扶持背景比較簡單的寒門子弟。

  因為寒門子弟沒有龐大的家族，不會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與皇帝為敵，於是寒門就成了牽製世家的籌碼。

  ……

  這一次沈沉玉考得還不錯，是剩下五人之中考得最好的。他最後一場考到了第三名，隻差一點點就成了縣案首。

  對此陳有吏幾人覺得很可惜，但是知道沈沉玉難處的劉夫子，卻覺得還是不要拿縣案首比較好。

  畢竟沈沉玉還沒有過縣試呢，清城縣沈家那邊都恨不得他去死。如果沈沉玉這一次拿到了案首，那一家子還不知道要怎麽樣呢。

  也正是因為擔心清城縣沈家作妖，所以劉大夫才會這樣趕著要離開，就是擔心多待一天多一分危險。

  等到其他師兄紛紛離開之後，劉夫子這才單獨留下沈沉玉與他談話。“你之前連接兩次出事，可曾與沈家那邊打過照麵？”

  沈沉玉聞言搖了搖頭，“清城縣沈家有頭有臉的人家，他們就算背後下黑手也不會出麵。畢竟好歹我也算是那邊養大的，他們若是把事情鬧到明麵上他們也丟臉。”

  畢竟就算兩邊的感情再不好，如果讓別人知道他們對養子做的事情，到時候倒黴的不僅僅是沈沉玉，主角攻身為事件的最大受益者也會遭殃。

  尤其是原主在清城縣沈家的時候，連續考了這麽多次縣試都考不過。但是如今沈沉玉離開清城縣沈家不久，就一口氣考到了縣試的第三名的好名次，明眼人隻要想想就知道裏麵肯定有齷齪。

  “夫子莫要擔心，等到了府城，他們的手就伸不過來了。”

  劉夫子微微皺了皺眉頭，他是真的很看好沈沉玉這個學生，可惜沈沉玉遇見這樣糟心的一群人。

  劉夫子想到在府城做生意的那人，還是沒忍住又開口提點了一句。“雖然府城遠離了這一家子，但是那個沈銘銜就在涼州府，老夫聽說對方做生意挺有一手的，他若是得知你去府城參加府試，估計到時候免不了又要鬧出幺蛾子。”

  “好在這一次參加府試時，你與你幾位師兄剛剛好五個人。既不用冒險和其他人互結作保，到時候我也能多提醒他們注意一點，省得再出現被誣陷作弊這種事情。”

  沈沉玉聞言點了點頭，對於劉夫子的關心有點感動。“夫子不要擔心，學生在府城也有一點人脈，隻要他真的敢動手學生自有辦法。”

  劉夫子聽到沈沉玉這樣說，便明白沈沉玉肯定早有打算，見狀便讓沈沉玉回去休息了。

  與此同時，清城縣沈家已經亂成了一團。

  自從沈餘氏囑咐過下人，讓人給沈沉玉添亂子之後，她就沒怎麽關注這個養子了。沈餘氏對這個養子十分了解，從小嬌生慣養的被他們養大，是個心裏承受能力非常差的人。

  她想著就算沈沉玉僥幸躲過一劫，對方肯定很快就能猜到這件事的主謀。以沈沉玉以前那樣依戀他們的脾氣，這一次估計就算不下毒他也會傷心鬱結，然後他這種情況考下去也不會通過縣試。

  所以等到沈餘氏得知消息，聽說沈沉玉考了縣試第三名時，整個人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失控。她愣怔了好半天，突然拿起桌子上的茶盞就摔了出去，嚇得剛進門的沈家大老爺一個哆嗦。

  沈餘氏一臉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怎麽可能？就憑他……這怎麽可能？”

  沈餘氏一邊念念有詞，一邊用指甲用力地扣著桌麵，一張保養得極好的臉上漸漸扭曲。

  沈家大老爺見到婦人這個樣子，忍不住下意識的吞了吞口水，一時之間不敢進去也不敢退出去。

  “不行，不行，不能讓他去府城，不能讓他給衍兒添堵，不能……”

  沈餘氏這般說著，便無視了沈家大老爺抬腳往外走，一臉氣勢洶洶要找人算賬的樣子。

  正如沈沉玉猜想的那樣，就算清城縣沈家這邊恨透了他，也沒辦法直接找到他的麵前來。不過不能找到他的麵前來，但是卻可以偷偷在背後耍壞心思。

  這不次日他們剛剛離開清城縣，就在半路上遇見了幾個劫道的。好在他們是跟著商隊一起走的，商隊裏麵不僅有鏢師還有打手，他們一行人除了受了一點驚嚇並沒有受傷。

  沈沉玉見狀心裏鬆了一口氣，如果這些人因為他受了傷的話，他以後心裏肯定免不了會愧疚。

  因為沒走多遠就遇見劫道的，之後商隊一路上都十分小心謹慎。雖然這樣慢慢走會耽擱不少時間，但是大家為了安全考慮也沒有任何埋怨。畢竟跟自身的生命安全相比較，耽誤一點時間根本算不上什麽事。

  在沈沉玉他們慢慢往府城敢時，之前落榜的幾位師兄已經回到鎮子上。這一天的天氣還算不錯，一位叫林成墨帶著沈沉玉的家書，坐著搖搖晃晃的牛車來到了西嶺村。

  等他慢悠悠的打聽到沈沉玉家，再慢悠悠的晃到對方家裏的時候，沈劉氏正在院子裏收拾那一片花田。

  自從那些花花草草被搬走之後，這片花田就被沈劉氏分出一半該種了青菜。如今正是青菜生長的季節，整個花田裏一片綠油油的小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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