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玉見過真正的瘋子, 他們的大腦裏可沒有所謂的保護，更分不清誰是自己人誰是山匪。更何況，一個瘋子在沒人照顧的情況下, 他不可能一個人長這麽大。估計不是掉進河裏淹死了, 就是在山上遇見危險沒了，根本不可能安安穩穩活這麽多年。

  沈沉玉隱約覺得，這個孩子估計不是什麽瘋子，他隻是用這種方式在保護自己。至於他為什麽要保護自己, 沈沉玉想到沈劉氏說他是一個孤兒，他的母親是一個不守婦道的女人, 加上他自己又是一個小哥兒。

  這種情況之下, 一些人不僅會用有色眼鏡看他, 還會覺得有其母就有其子。一些心懷不軌的地痞流氓, 會以他母親是個不守婦道的女人為由, 想方設法的對他一個小哥兒動手動腳。

  其實沈沉玉猜的不錯，甚至事實比他猜想的還要不堪入目。就算西嶺村再如何的民風淳樸, 也不可能每一個人都是良善之輩。就像祁山村的人大多勢力奸詐一樣，但是也有像楊嬸和楊家栓這樣的良善之輩。

  西嶺村也有兩個混不吝的地痞，他們兩個人的共同特點就是, 三四十歲到現在還沒有家室。每天遊蕩在幾個村子之間，不是四處招貓逗狗就是欺負人家姑娘和哥兒。

  這兩個人前前後後, 都過去招惹過瘋娃子。那時候的瘋娃子的年紀很小，好幾次差點被他們得手。

  其中一個地痞脾氣很不好, 見好幾次都被瘋娃子逃脫了, 就想要先打斷他的腿再拖回家。結果他打人時沒輕沒重的, 害得瘋娃子一頭撞在了地上。看著死氣沉沉躺在血泊裏的瘋娃子, 那人怕沾惹上人命便轉身跑了。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 村子裏就開始流傳瘋娃子瘋了的事。不管是不懷好意的人，還是原本照顧過他的人，都會被瘋娃子無差別的攻擊。

  久而久之，就沒有人敢去招惹他了，就算是那兩個地痞也一樣。不是他們兩個突然良心發現，而是瘋娃子瘋起來非常可怕。瘋娃子會跟村子裏的野狗搶食，甚至用雙手和牙齒咬死了一頭狼。

  這樣跟野獸一樣的瘋子，雖然成功的避免了惡人找上門來，同時也把對他好的人拒之門外。

  ……

  大概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亦或者是因為等待死亡的過程太絕望？瘋娃子麻木的看著樹下站著的沈沉玉，在沈沉玉朝著他伸出雙手的一瞬間，第一次……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的偽裝與堅強，想要去信任他去尋找對方的幫助。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這些年來他真的過得太苦了，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堅持太寂寞了。寂寞到……他都快忘記改怎麽開口說話，甚至忘記作為一個人該有的感情。

  其實這一刻，就算來的人不是沈沉玉而是別人，隻要對方能夠在他最脆弱的時候，朝著他表現出一點點的善意來，瘋娃子也會義無反顧的選擇信任對方。

  並不是他突然想開了，而是在生命彌留之際求生的本能。哪怕他自己並不想活下去，但是他的身體卻本能的想要活著。

  ……

  沈沉玉見瘋娃子想要從樹上下來，在對方下來的時候伸手扶了他一把。然後讓沈沉玉十分震驚的是，這孩子看著挺高的卻瘦的隻剩一把骨頭了。他隻是伸出手輕輕的拖了一下，就把輕飄飄的瘋娃子抱了下來。

  對方並沒有如同之前一樣，對著沈沉玉齜牙咧嘴的表達敵意，反而一臉茫然依賴的靠在了他懷裏。這讓沈沉玉更加肯定了，之前瘋娃子確實是為了保護他自己，才每天裝瘋賣傻的在偽裝自己。

  雖然他不清楚瘋娃子遇見了什麽，但是能逼著一個孩子裝瘋賣傻這麽久，瘋娃子之前的遭遇肯定十分不堪回首。

  沈沉玉這時候才想起來，雖然瘋娃子現在的年紀還很小，但是對方卻是一個小哥兒。他一個男人不好一直抱著對方，於是沈沉玉就讓他靠坐在樹上，打算先看看瘋娃子腿上的傷口。

  在看清楚瘋娃子的傷勢之後，沈沉玉頓時也沒時間計較合不合適了，就要伸手抱著瘋娃子下山去。結果還不等他把人抱起來呢，原本就昏昏沉沉的瘋娃子徹底昏迷了過去。

  瘋娃子的一隻腿鮮血淋漓的，傷口從膝蓋一直蔓延到腳裸，小腿上直接被扯下了一塊肉。這種情況之下，就算他真的僥幸活下來了，他以後想要正常走路都很困難。

  沈沉玉覺得惹上大麻煩了，也不知道瘋娃子能不能堅持到下山？如果瘋娃子在下山的路上死了，到時候沈沉玉要如何跟西嶺村的人解釋。

  如果瘋娃子自己沒了也就沒了，西嶺村的人也不會特別的介意。但是如果沈沉玉背著他下山，在路上的時候瘋娃子突然死了，沈沉玉不解釋一下肯定過不了關。

  沈沉玉猶豫了一下，想到穆林庭之前傷的那麽重，還不是被他的藥給救了回來？隨即他便冷靜了下，迅速的從空間裏掏出一大堆東西來。

  這些藥物和繃帶什麽的，都是之前給穆林庭準備的。如今穆林庭的傷好的差不多了，倒是便宜了這個瘋娃子。

  沈沉玉手裏的藥都是好東西，比這個時代的傷藥見效快也更加方便。等他幫瘋娃子把腿上的傷處理好，吃了消炎藥與止痛藥的瘋娃子情況好了很多。

  之後沈沉玉在背簍裏翻找了一圈，然後翻出了幾根止血草來。其他的草藥沈沉玉不認識，但是對於止血草他還是知道一些的。

  他把這些止血草給砸碎了，簡單的敷在瘋娃子的傷口上。這樣瘋娃子就算清醒了，隻會以為是這些草藥救了他，不會因此發現其他的端倪。

  天快黑了的時候，瘋娃子這才在藥效下清醒了過來。途中沈沉玉又喂了他一次藥，見瘋娃子並沒有發起高燒來，沈沉玉的任務也算是圓滿完成了。

  之後他帶著瘋娃子下了山，清醒後的瘋娃子一直很安靜，就像是一個髒兮兮的玩偶一樣。

  沈沉玉把他送回他的小破屋，然後在小破屋裏放了幾個菜團子，便趁著外麵的夜色悄悄離開了。

  沈沉玉覺得身為陌生人，他能幫對方到這份上已經仁至義盡。至於之後瘋娃子要如何生活下去，剩下的事情就不是沈沉玉該操心的了。

  如此又過了四五天，沈沉玉也沒有發現瘋娃子有異動。直到第六天的中午，沈沉玉再一次見到了瘋娃子。

  對方與沈沉玉迎麵遇見了，兩人十分默契的裝作沒看見對方，就好像瘋娃子依舊是那個瘋子，沈沉玉也從來沒有在山上救過對方一樣。這倒是給沈沉玉省了不少麻煩，同時也算是保住了瘋娃子的秘密。

  ……

  這一天早上沈沉玉被二太爺爺叫去，說是幫他尋了一個很不錯的夫子。二太爺爺讓二牛帶著他去鎮子上，想讓沈沉玉先去拜見一下這位夫子。

  其實說是去拜見夫子，倒不如說是夫子要考量沈沉玉一番。畢竟沈沉玉的年紀也不小了，一般參加童試的學生都比較小，像沈沉玉這般年紀才拜師的人少之又少。

  對方想要考考沈沉玉的學問，最主要的還是要看看沈沉玉的人品。因為科舉互結作保采用作弊連坐製度，萬一他招來一個品行不好的學生，到時候不僅連累他的名聲還禍害其他學生。

  對此沈沉玉也明白，所以二話沒說就去了鎮子上。這位夫子本人姓劉，是他們鎮子上唯一的廩生。對方在鎮子上開了一家私塾，如今已經有二十多名學生了。

  要不是劉夫子與二太爺爺有點交情，他是真的不想招收沈沉玉這樣的學生。因為沈沉玉這樣的學生，年紀大了品性也已經定格了，沒有從頭學起的懵懂稚童那樣好教。

  甚至有一些人比較有想法，認為多讀了幾年書就有點飄飄然了，這種學生不僅難管教還喜歡頂撞夫子。

  然而讓劉夫子沒想到的是，等他見到了沈沉玉本人之後，原本的各種憂心忡忡就消散了。

  沈沉玉不僅學問基礎打得好，外貌品性也是一等一的出色，這樣的人一看就是人中龍鳳。要不是沈沉玉家逢突變，也輪不到劉夫子一個小小廩生教導。

  沈沉玉把自己的情況，一五一十跟劉夫子說了。也沒有隱瞞他明年想要下場的心思，同時也把他之前的情況透了個底。

  如果劉夫子因為懼怕清城縣沈家，便拒絕了收沈沉玉這個學生，沈沉玉也不會怪對方的選擇。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他也不是劉大夫從小教大的，確實不該為了他擔上風險。

  結果讓沈沉玉驚訝的是，劉大夫聽完他的話之後，就立刻敲定了拜師的日子。對方完全不懼怕清城縣沈家，反而一臉看好的對沈沉玉道：“老夫也沒有什麽大本事，也就看人有幾分眼力勁，你這孩子以後有大出息的。今天老夫隻不過給你行了一個方便，他日你若是真的能夠扶搖直上，老夫以後還要沾你小子的光呢。”

  沈沉玉聞言立刻行了一禮，雖然對方確實隻是伸手扶他一把，但是這份恩情他也不會輕易忘記。

  一下子解決了一件大事，沈沉玉回去便給二太爺爺送了一份謝禮，之後就開始準備拜師禮的事情。

  按道理他與劉夫子不算真正的師徒，他隻是借助了劉夫子的身份與學生。但是俗話說禮多人不怪，該有的禮數沈沉玉覺得還是要做的。

  就在沈沉玉忙著準備拜師禮時，這一天傍晚穆林庭正在院子裏劈柴，隱約感覺到院子外有道視線。不等穆林庭放下手裏的斧子出去，外麵的人就突然朝著他扔來了一樣東西，然後小小的身影就一瘸一拐的跑了。

  穆林庭雖然什麽也看不見，但是因為他會武功的原因，還是憑借著耳力找到那東西。一開始穆林庭以為是村裏的孩子調皮，然後用一塊破布不知道裹了什麽東西就扔進來。

  等到他伸手把裹著的破布解開後，憑著記憶摸了摸手裏麵的東西，他無神的眸子裏閃過了一絲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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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上夾子了，突然好緊張！加油加油，衝鴨！！

  （順便叨叨一句，瘋娃子是好的，以後會是庭庭的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