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滿室的狼藉，雲曦頹然的坐在椅子上，方才撞向齊嶸時的頭頂還在隱隱作痛。

  然而，更加難受的，卻是她心口的位置。

  她原以為，幾次相處下來，齊嶸對她已然不同，甚至還單槍匹馬的去林府救她。

  她不是木頭，嘴上強硬不肯道謝，心中卻滿是感激。知道齊嶸喜歡捉弄自己，卻並不會真的傷害她。

  但經過今日，她發現自己曾經的自以為，不過是一個笑話。

  “小姐，這可怎麽辦呐？”

  幾乎被嚇傻的玉竹，這才反應過來，扶著雲曦的肩，滿是焦急道。

  這些古玩價值不菲，若是換做一般無賴損毀，她們還能上報衙門，追討回損失。

  但這人偏偏是獻王，在皇帝麵前都肆無忌憚，試問誰又敢得罪這尊煞神？

  雲曦閉上眼睛，平複著心口的不適，再睜眼時，眸光清明。

  “先把掌櫃抬到後院去，找個大夫過來；其他人，把店內收拾打掃一遍，晚會兒我還有話要問你們。”

  幾人麵麵相覷，但知道雲曦身份，也沒敢遲疑。

  “是，大小姐。”

  在雲曦的安排下，眾人井然有序的收拾著店內的殘餘，玉竹卻一直緊皺著眉。

  “小姐，咱們這事就這麽算了嗎？”

  雲曦抬眉，望向玉竹：

  “不然還能怎麽辦？”

  之前，她雖說過要告到府衙，那也隻是一時激憤。

  即使京兆伊粱升是個不畏強權的好官，但齊嶸又豈是尋常人？

  她並不忌憚他皇室的身份，而是純粹畏懼他這個人！

  得罪齊嶸的人，終究沒有什麽好下場的，她又何必以卵擊石？

  想到這，雲曦無奈歎息，手撐著額道：

  “相較於這滿室的古玩，我更擔心的是其它的鋪子。”

  她早就想過接管這些鋪子不是簡單的事，況且，她也沒有什麽經驗，身邊能用的人不多。

  這才是其中一間鋪子，便遇到這些事，而其它那麽多間鋪子，說不定遇到的情況，比這個更糟。

  當務之急，她要掌握每間鋪子的實際情況，培植自己的人手。

  而蔣氏那邊，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她若想換掉蔣氏的爪牙，又不對店鋪造成損失，就必須製定一套縝密的計劃！

  雲曦低頭看著那份店鋪契書，玉竹在她耳邊道：

  “小姐，大夥兒已經收拾完了。”

  雲曦抬眸，掃了一眼變得整潔，也空蕩不少的店鋪，又看向已經自主站成一排，聽後她問話的幾人。

  她默數了下，四男三女，總共七人，按照鋪子的規模，這些人已然不少了。

  “除掌櫃外，人都到齊了嗎？”

  雲曦開口，看著一個麵相敦厚的男子問道。

  見雲曦問話，男子臉一紅，連忙低頭回答道：

  “回大小姐，都到齊了。”

  雲曦點頭，柔聲道：

  “嗯，今天你們受驚了。”

  雖說店中損失巨大，但是店裏的夥計，她還是要安撫的。轉頭對玉竹道：

  “玉竹，一人發他們五兩銀子。”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但雲曦並不想以權壓人，既然大家都是混口飯吃，銀子才是最好說話的工具。

  沒想到雲曦這麽慷慨，原先還十分拘謹的幾人，頓時眸光一亮，紛紛感謝，話也變得多了起來。

  不論雲曦問什麽，他們都會一五一十的作答，也省去雲曦不少功夫。

  與夥計之間的談話中，雲曦了解到，這間鋪子的收益一直不景氣。

  從年初開始，一共換了三波人了，而他們剛來不久，卻已經被拖欠了兩個月的工錢了。

  聽到這些，雲曦眉心微蹙。

  這間鋪子原本就是賣古玩玉器，價值不菲，不是尋常百姓能消費起的。若想讓顧客開心的掏出銀子，必然需要會察言觀色、口才絕佳的夥計。

  沒有長期經驗的人，是很難把住顧客心思的。

  關於這些，旁人或許不知，但掌櫃不可能不知道。就算急著用人，至少也該仔細挑選店員，進行一定培訓。

  然而，她問了一圈，所有人都是直接上工的。而掌櫃也從不攬客，隻負責收賬了事！

  “你們之中，有誰曾賣出商品？”

  雲曦目光掃過幾人，一個個都垂下頭，僅有一人，喏喏的開口道：

  “回大小姐，我賣出過一件。不過，隻是一把扇子…”

  此人麵相敦厚，沉穩內斂，正是起初雲曦問話之人。

  雲曦看著男子外表整潔，不卑不亢，卻脹得通紅的麵孔，不由啟唇一笑：

  “你叫什麽？可會讀書寫字？”

  “回大小姐，我叫趙春生，讀過幾年書。”

  男子如實回答，雲曦卻繼續問道：

  “那你為何不考取功名，要來店裏當夥計？”

  從趙春生的外表，她能看出這是個讀書人。但大多的讀書人普遍都有一個臭毛病，就是假清高。

  他們認為‘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商人市儈，充滿銅臭，所以總習慣將商人貶的一文不值！

  雲曦的問話，故意帶了些犀利，她本以為趙春生會惱火，卻見他胸脯一抬，表情認真道：

  “十年寒窗，我自然也想考取功名，可我並不是那塊料，今年也便放棄了。我二十有七，又是家中長子，上有母親，下有弟妹，所以必須挑起重擔，給他們更好的生活。”

  趙春生一番話，句句肺腑，讓雲曦不由敬佩。

  作為讀書人，能認清現實，拋下麵子，可見十分有擔當！

  “那好，我再問你：如果我讓你做鋪子的掌櫃，你會如何經營？”

  雲曦此言一出，趙春生頓時怔住，但很快，他便就自己這兩個月所觀察和所總結的經驗，給了一套還算細致的計劃。

  雖說他資曆不足，很多地方欠缺完善，但已經足夠讓雲曦刮目相看了。

  畢竟，這個人也隻是做了兩個月的夥計，還未真正掌握經商的脈絡。

  雲曦當即點頭，滿意的道：

  “好！從今日起，你便是這鋪子的新掌櫃！”

  趙春生目露驚喜，雲曦卻繼續道：

  “不過，之後我會派人來傳授你掌櫃的經驗，前三個月對你進行考核。如果你不能勝任，那麽就隻能讓其他人取而代之！你可以接受嗎？”

  雲曦目光定定的望著趙春生，後者重重點頭，信心十足道：

  “謝謝大小姐給我這個機會！我趙春生必定竭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