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不受遏製，便像野火一樣，越燒越旺，最終還是傳到了蘇老夫人耳中。

  這天，老夫人剛起床，便見錢媽媽神色慌張，似欲言又止。

  “有什麽話就直說！”

  天氣冷了，蔣氏找了有名的裁縫，專門為老夫人量身定做了一件銀鼠皮子的貉裳。

  早上剛送來，老夫人便愛不釋手，讓人為她穿上，在寬大的銅鏡麵前照了許久。

  蔣氏辦事一向很得她心意。也因此，上次狩獵場的事，她並沒有多加追究。

  隻是狠狠告誡了蔣氏一番：一切皆以丞相府的顏麵為重！

  隻要蔣氏不越界，丞相府的掌家，還是她的。

  錢媽媽見老夫人心情很好，便湊上前小聲道：

  “原本老奴也不想惹老夫人不悅，但府中的那些傳言，老奴實在聽不下去了！”

  於是，錢媽媽便將府中這幾日的流言蜚語，統統說給了老夫人聽。

  “什麽！竟真有此事！”

  老夫人聞言，立刻眉心一沉，冷了臉色。

  “老奴也怕弄錯，便親自查了，千真萬確！”

  老夫人怒氣沉沉坐下，“去把那丫頭給我叫過來！”

  一早上的好心情蕩然無存。

  雲曦剛被玉竹從被窩裏挖起來，嘴裏正抱怨著，便見錢媽媽拉著一張臉從門外走了進來。

  還未開口，雲曦便喜滋滋的問道：

  “您大清早過來，是祖母的小廚房又做了什麽好吃的，要請我過去嗎？”

  老太太年輕時受過幾年苦，所以等兒子發跡後，便對生活品質格外講究。

  雲曦母親體恤老太太的辛苦，便專門為老太太蓋了小廚房，吃穿用度，皆是全府中最好的！

  然而即便如此，老太太依舊不喜歡這個商女兒媳。

  卻每月在吃食上，都會用盡上百兩的開銷。

  錢媽媽唇角抽搐，不明白府裏都傳成那樣了，這大小姐為何還能如此氣定神閑！

  “大小姐多慮了，老夫人沒有要請您吃飯的意思。而是請您過去問話。”

  掃了眼神色不安的玉竹，錢媽媽微微冷笑：

  “玉竹，你也一並過去。”

  蘇筠在世時，玉竹曾頂撞過錢媽媽，所以對玉竹，錢媽媽一向記恨。

  見玉竹憂心忡忡，雲曦笑著捏了捏她的手：

  “咱們快走吧，別耽擱了吃早飯。”

  “嗯。”

  玉竹點頭，雖然知道小姐心中自有主意，卻還是不免擔憂。

  等雲曦來到老夫人院子的客廳時，裏麵不僅坐了老夫人，還有蔣氏與雲霓。

  雲霓坐在老夫人的身邊，為她捶背捏腿，嘴裏哄著：

  “老祖宗別生氣，為那個闖禍精生氣，不值當！”

  蔣氏卻在一旁皺眉訓斥：

  “雲霓，休要胡說！她再怎麽闖禍，也始終都是你嫡姐！還有，別忘了你的身份…”

  說到最後，蔣氏臉色暗淡，聲音落寞，雲霓當即不服：

  “我什麽身份？母親，我也是父親的孩子，還有祁哥也是！憑什麽我們就要低她一等？看她臉色行事？”

  “雲霓！”

  蔣氏作勢要打，雲霓卻立刻縮到老夫人懷中，一副委屈的道：

  “老祖宗，您看我母親！您說過雲霓是您的心頭肉，與雲曦沒有差別，可母親卻總是一再提醒雲霓是庶出，我好傷心啊…”

  說著，倚在老夫人肩膀上抽泣起來。

  “好了好了，別哭了。”

  老夫人被吵得頭痛，嗔了一眼蔣氏：

  “你也真是！整個丞相府都是你掌家，雲晟身邊又沒有第二個人，你跟孩子說這些做什麽？”

  老夫人也不止一次的想要兒子給蔣氏個名分，但是兒子頑固，就是不肯。

  就連她這個做母親的也毫無辦法。

  被老夫人訓斥，蔣氏也是一臉委屈：

  “老夫人教訓的是，可咱們不在意不行啊！祁哥在學府裏讀書，常被人譏笑，雖說是咱們雲家獨子，可畢竟是庶出。”

  聽聞自己的寶貝孫子在學府招人譏笑，老夫人頓時怒目圓睜，一拍桌子：

  “誰敢！”

  蔣氏抹淚：“都怪兒媳，是我拖累了祁哥。若祁哥是從夫人的肚子出來就好了，也不必小小年紀便遭此心酸。”

  老夫人越聽越生氣：

  “你可別在我麵前提那個商女！”

  蔣氏好歹與他們一樣家道中落，是清白人家的好女兒，而且一早便與雲家定下婚約。

  若不是兒子鬼迷心竅，怎麽可能會娶那個商女？

  即便人已經死了，還讓她兒子念念不忘，不肯給蔣氏一個名分，隻知道縱容那個丫頭惹是生非！

  丟盡了丞相府的臉麵！

  雲曦進門，看到的便是老太太一副盛怒之下的模樣，而另外兩道冰冷的視線，讓她再一次清晰的感受到：

  她們才是一家人。

  而她，不過是她們同仇敵愾的外人而已。

  “怎麽了？大家坐的這麽齊整，是要三堂問審嗎？”

  不知為何，這一刻，她連掩飾都覺得辛苦。

  索性也破罐子破摔，自暴自棄了。

  “混賬！給我跪下！”

  老夫人原本就怒氣盈胸，見雲曦這副態度，當即怒喝道。

  掃了一眼蔣氏母女唇邊的冷笑，雲曦唇角微揚，語氣甜甜的道：

  “不巧，孫女昨日傷了膝蓋，隻能改日再給祖母磕頭請安了。”

  說著，便一瘸一拐，在幾人驚愕的目光中，兀自走到一處的椅子上坐下。

  “我說讓你坐了嗎？”

  老夫人氣結，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明目張膽的挑釁。

  “祖母這裏的椅子不能坐嗎？”

  雲曦一臉驚訝，看了一眼蔣氏與雲霓，笑道：

  “沒關係，姨娘、雲霓能坐的，孫女也能坐，我不挑剔。”

  雲曦左顧而言他，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腦袋生煙，拐杖敲得震天響：

  “你是不是覺得有你父親撐腰，我就不敢罰你！”

  雲曦麵色一怔，道：“當然不是，祖母想罰便罰，那是您的權利。”

  “不過，祖母您平日裏最講求公證無私，孫女又沒犯錯，您也不會亂罰人不是？”

  祖母一向不喜她與母親，就算她畢恭畢敬的侍奉著，也都是徒勞無功。

  正是因為看透了這一點，雲曦也不再奢望著祖母能正眼看她。

  隻是，她明明沒有犯錯，若還想讓她俯首認罪。

  她也絕不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