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一噎，險些被口水嗆到。

  “小姐不要打岔。這次全身而退，蔣氏就會變本加厲，難道您要一直忍下去？”

  她家小姐什麽都好，就是太懶！

  別人打她一拳，她卻像團棉花，不痛不癢，不反抗。除了對吃格外熱衷，其它都提不起勁…

  “她不會全身而退。”雲曦懶懶的打個哈欠。

  她父親是什麽樣的人？

  盡管對後宅關心甚少，但蔣氏今日出盡風頭，父親必定會查。

  她自然希望扳倒蔣氏，安心當米蟲。

  但蛇打七寸，操之過急，隻會讓父親覺得她不識大體，讓外人覺得她杯弓蛇影、城府多疑，結果反對蔣氏有利。

  所以，她明知躲不過，一開始便將計就計，暗中布局，耐心等蔣氏上鉤。

  這次她能擺脫困局、洗刷汙名，也算達成目的。

  “在場皆是人精，不論蔣氏如何偽裝，繼母的賢名是立不起來了。”

  今後蔣氏再想汙蔑她，也會掂量，會不會引火燒身！

  睡到日上三竿，雲曦被一陣香氣勾醒，雙眼晶亮的盯著玉竹手中的紅釉海棠花瓷碗，口水瞬間決堤。

  “活著真好！”

  雲曦雙頰鼓鼓，一雙水眸彎成月牙。

  實在不想在這時提及反胃的事，但雲曦還是問起：

  “有蔣慶消息嗎？”

  這貨一刻不除，蔣氏便會窮追不舍。若他當了某野獸的腹中餐，倒再好不過！

  玉竹搖頭，隱隱擔憂。

  “奴婢讓人盯著，一有消息便會立刻告知小姐。”

  話音才落，一個粗衣婆子便匆匆撩了簾子，對玉竹耳語幾句後，又快速退了出去。

  玉竹臉色灰白，帶了哭腔：

  “小姐，蔣慶被錦衣衛押走了！他還嚷嚷著握有與小姐私會的證物…”

  才撇清汙名，若再被蔣慶攀咬，她家小姐可怎麽活啊！

  偏偏還是錦衣衛，若驚動天家，小姐怕是凶多吉少！！

  “錦衣衛？”

  雲曦心裏咯噔一下，緊忙又扒了幾口粥，壓壓驚。

  突然，一雙陰鷙的眸子猛然闖進腦海，雲曦倒抽一口冷氣。

  “是他！”

  雲曦扔下空碗，說不出的憤怒！

  她掀了被子，迅速下床，腳底刺痛讓她一個趔趄。

  “小姐！”

  玉竹驚呼，扶住雲曦，雲曦則握緊她的手，目光凜然：

  “玉竹，幫我準備衣服。我要去見皇後！”

  如果那個人的目的是要毀掉她，她也絕不會坐以待斃。

  大不了玉石俱焚！

  相較於眾官眷，皇後所居的帳篷更加大而氣派，傲然聳立在東側，與皇帝比鄰。外圍戒備森嚴，被衛兵重重把守。

  不等兩主仆靠近，便立刻被衛兵攔住。

  “什麽人？”

  明晃晃的佩刀，帶著森冷的壓迫感。

  玉竹瑟縮後退，被雲曦托住背。

  雲曦泰然闡明來意，衛兵聞言，轉身叫住一個正汲水的宮女，交代幾句。

  “小姐，他們怎麽變凶了？”

  玉竹貼近雲曦，半掩著嘴道。

  她們昨日來時，這些人可沒亮兵器。

  “皇後召見，與咱們求見，自然不同。況且，昨日有綠辛女官引路…”

  雲曦解釋，卻沒說更重要的是：昨日圍獵之時，有人刺殺皇帝！

  皇帝卻故意隱瞞此事，隻暗中加強戒備，目的就是為了麻痹對方，悄然抓到主使。

  她知道，那人已經死了，還是被她殺的…

  雲曦心底哀嚎，忽然有些疲憊：

  不出意外，今天她勢必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了！

  而她現在能做的，便是竭力為自己摘除一些敵人。其餘，隻能聽天由命了！

  須臾，先前秉傳的汲水宮女走出帳篷，隨之，出來一名宮女和一位女官。

  “是綠辛。”

  玉竹欣喜，立刻認出皇後身邊的統禦女官——綠辛。

  較於玉竹，雲曦卻沒有那麽樂觀。因為，綠辛自出了帳篷，目光就從未看向她。

  果不其然。

  出帳篷不遠，汲水宮女就突然跪倒，一名宮女執起軟鞭，就衝她背上狠狠打去！

  一連二十鞭，直至汲水宮女昏過去，又被人潑醒，綠辛才冷斥道：

  “愚蠢的東西！皇後娘娘能賞你，自然也能毀了你！分內事都做不好，留你何用！”

  汲水宮女苦苦哀求，綠辛卻冷臉吩咐：

  “把她關進籠子，斷絕水糧！如果能活著回宮，就貶入浣衣局！”

  一通下來，雲曦隻覺背脊發冷，明白了皇後對自己的警告與憤怒。

  隻是可憐了那汲水宮女，被她無辜殃及。

  “小姐…”

  玉竹麵色慘然，方覺事情不妙。

  而綠辛卻像是剛看見雲曦，微笑著走來。

  “雲曦小姐，實在抱歉。都怪這丫頭粗笨，連個水盆都端不住，著實惹惱了皇後娘娘…”

  麵對綠辛不達眼底的笑，雲曦恭敬施禮，笑意嫣然：

  “哪兒的話，若耽擱綠辛姑姑教育宮人，才是雲曦罪過。”

  綠辛，皇後第一心腹。

  統禦女官，位居五品，就連等級較低的貴嬪都要向她行禮。

  然而，偏有些自視甚高的官家小姐把她當奴才。雲曦卻待她始終恭敬，不因冷落而大發脾氣。

  綠辛滿意點頭：

  “隨我來吧。”

  雲曦隨即取出一個錢袋，遞進綠辛手中。

  “小小敬意，望姑姑笑納。”

  綠辛本想拒絕，但握著沉甸甸錢袋，又瞥見縫隙裏明燦燦的金色，眼睛一亮，轉而納入袖中。

  “您太客氣了。”

  雲曦淺笑不語。

  為不讓綠辛拒絕，她出手自然不能寒酸。

  似想起什麽，綠辛忽然歎息。

  “近日來，娘娘為修建寺廟的事焚心憂神，都沒休息好，今兒個瞧著也沒大精神。”

  雲曦心念一動，順著話道：

  “修建寺廟，請聖佛庇佑鎏國，這是天大的好事！娘娘又為何憂神呢？”

  綠辛頓足，悄聲道：

  “你有所不知，修建寺廟絕非小事。規模大了，娘娘擔心勞民傷財；規模太小，娘娘又恐心不誠，不能感動聖佛加護…”

  新帝登基不久，國庫並不充裕。

  這時修建寺廟，必然勞民傷財，而皇後又想獨攬功績，不被別人指摘，所以隻得另尋它法，從別處斂財。

  作為鎏國皇族，享受至高權利與萬民供養，本應常懷悲憫，體恤百姓疾苦，做利國利民的實事。

  然而他們為的，卻僅是一己之私！

  雲曦頷首：“確實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