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眾人還覺雲曦身子孱弱，受繼母欺負很是可憐；下一刻，卻覺得她城府極深，把所有人玩於鼓掌之間！

  麵對能將人刺成蜂窩的尖刻視線，雲曦心中冷笑。

  這便是蔣氏慣用的伎倆：先將自己摘幹淨，再推出一個棋子與她廝殺，好隔岸觀火，坐收漁利。

  蔣氏步步為營，若她貿然行動，反而正中下懷！

  所以她以靜製動，故意逼蔣氏出手，而暴露越多，父親就能看得越清。

  然而，狡兔三窟，蔣氏又豈能輕易下水？

  雲曦一臉驚詫，仿佛忘了反應。

  雲晟則一腳踹向丫鬟，怒不可遏：

  “我雲晟的女兒冰清玉粹，豈是你個賤婢可以隨意毀謗？再敢胡說一句，我立刻叫你身首異處！”

  身為百官之首，雲晟本就威嚴懾人，大發雷霆的模樣更是讓人畏懼膽顫。隻聽到身首異處，那丫鬟便脖子一縮，抖成一團。

  雲晟護女心切，落在眾人眼中卻有了包庇之嫌。

  對上父親狐疑、卻又努力想要信她的眼神，雲曦心中悲哀。

  她知平日蔣氏沒少編排她與蔣慶，就連祖母都頗有怨詞，即便父親不信，久而久之怕也有所懷疑…

  蔣氏以為這樣，她就能被壓著乖乖挨打嗎？

  她是慫，可不蠢！

  “玉竹，將那丫鬟的包袱拿來！”

  她必須當眾為自己扳回一城，不然，就算她逃過這次，恐今後也會引人詬病！

  雲曦勉力下床，雲晟緊張去扶，卻被拒絕，當下揪心。

  玉竹不明就裏，卻依言取來一個包袱，緩緩打開，裏麵東西盡數攤在眾人眼前。

  除兩件丫鬟的衣裳，還有一袋銀子與幾樣首飾。

  那工藝與成色，明眼人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前一刻還瑟縮一團的丫鬟，在見包袱後立刻繃緊背，撲上前就要去搶。

  玉竹這回卻早有準備，揚起巴掌便對丫鬟左右開弓。

  雲曦望著父親，目光幽怨，語氣傷感：

  “早在之前，女兒首飾便常有丟失，經玉竹調查皆是這丫鬟所為。但念及她是姨娘的人，我便沒敢追究，隻讓她洗心革麵，不得再犯。可誰知，她欺我心軟一再偷盜，就在昨晚當場捉住，她卻還抵死不認。一怒之下，女兒說等回京便將她交由衙門審訊，沒曾想，她竟記恨上我，要詆毀我清白！”

  雲曦緊抿唇，水眸含淚，極盡委屈的模樣，儼然第一次知道了人心險惡後的失望與受傷。

  “竟有此事？！”

  雲晟怒喝，眉心皺成一個川字。

  難怪府中下人傳出蔣慶常去女兒院子，原來都是這賤婢的惹的禍！

  不然他女兒純良乖巧，怎會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雲曦潸然淚下，落在眾人眼中，儼然一副懦弱到極點的模樣。

  好歹是個嫡出大小姐，被繼母送的下人欺負成這樣子，誰能比她慘？

  雲晟眸光如刃，嚇得丫鬟連連後退，在對上蔣氏眸中的殺意後，硬著頭皮的高嚷道：

  “小姐陷害我！這些首飾明明是羅媽媽賞的，是小姐與表少爺有私情，怕被揭發…”

  不等丫鬟說完，玉竹便掄圓了胳膊，又是兩計耳光，義憤填膺道：

  “你別以為仗著夫人的麵子，就能胡說八道！丞相府裏，有哪個羅媽媽出手如此闊綽？去花重金打賞一個三等丫頭！難不成，是你為哪位主子立下過汗馬功勞？”

  此言一出，蔣氏心中咯噔一下，不等眾人多想，便也跟著怒叱道：

  “賤婢！我讓你好生照顧小姐，你居然偷東西？這也就算了，你還膽敢汙蔑小姐？若你拿不出證據，我叫人拔了你的舌頭！”

  已經被打蒙的丫鬟，收到蔣氏提醒，立刻叫道：

  “我有證據！就被小姐藏在枕頭下！那是一條汗巾，上麵還繡著表少爺的名字！”

  汗巾？竟是這等隱私之物？！

  眾人心情一波三折，就連玉竹也瞬間色變，不安的望向雲曦。

  環視眾人窺探的視線，雲曦歎息，眾目睽睽之下，她掀開了自己的枕頭。

  一團紅棕色的布料，赫然擺在那裏！

  蔣氏幾不可查的勾了勾唇，雲晟則一臉陰沉，眸底結霜。

  “你說的可是這個？”

  雲曦拾起方巾，淡淡開口，望向丫鬟的目光毫無波瀾。

  丫鬟猶豫，感覺與自己先前放的，顏色好像有些不同。但當她隱約看到邊角處的小字，便連忙點頭：

  “沒錯！這就是表少爺的汗巾！”

  語氣再肯定不過。

  雲曦沒說話，而是緩緩展開方巾，隨著她的動作，眾人的表情也驚呆了。

  布麵流光如水，用金線所繡的‘壽’字，赫然醒目！

  而上麵《麻姑獻壽》的圖案更是清晰別致，落尾處的一行小字，明顯還未繡完…

  “竟然是蘇記的緙絲？”

  “而且還是雲錦繡！”

  有人驚呼，誰都知道這蘇記緙絲有多珍貴，是皇家禦用織物，寸縷寸金，尋常人根本用不起。

  更重要的，是這雲錦繡，傳聞複雜程度全鎏國也隻有三人會繡，偏生，還被丞相府占去兩個。

  眾人不禁有些豔羨的望著雲曦，而雲曦卻笑容苦澀，望著她父親：

  “下個月便是祖母壽辰，女兒不敢耽擱，又恐父親心疼，所以一直偷著繡，可誰知…”

  她話未說完，雲晟已經悔不當初。

  一個粗使丫頭，哪能認出蔣慶的名字？

  女兒一片孝心被糟踐如此，雲晟為剛才懷疑女兒而倍感羞愧！

  “來人！立刻把這賤婢押下去！”

  一向穩健的雲晟，幾乎是用吼的。

  末了，他目光陰冷的刮過蔣氏，對身邊的護衛道：

  “把人給我看好了，若有閃失，唯你們是問！”

  這模樣，是要一追到底了！

  眾人離開後，玉竹輕手處理著雲曦的傷，一臉憤恨。

  “小姐，為什麽放過蔣氏？這明顯是她一手策劃！”

  她都要被嚇死了！

  若非小姐早有準備，單汗巾一事，也足以毀掉女子的一生！

  “還不到時候。”

  雲曦拍拍玉竹的手，苦著臉，慘兮兮。

  “玉竹，這藥膏你是不是拿錯了？我怎麽感覺是辣椒油？”

  不然，她的腳怎麽更疼了！

  這是她的腳，可不是豬蹄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