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霄吸了吸鼻子，發現這種煙草香氣，與梁富貴所吸食的相差無幾，便蹙緊眉頭，走過去道：“這是從哪兒來的...”

  王濤身子一頓，趕忙站起身：“梁掌櫃，您來了...”

  “問你話呢，這煙粉哪來的...”梁霄沉下臉來，帶著不耐煩的語氣。

  王濤敲了敲煙鬥，可見裏麵白色的粉末一顫一顫的，宛若盛滿了白色的黃金...

  “這是客人賣給我的，梁掌櫃要不要嚐一口？”說著，王濤已經把煙鬥遞了過來...

  “扔掉...”

  “啊？什麽？”王濤眨了眨眼，木訥道...

  梁霄眯了眯眸子：“我讓你扔掉...”

  “可是，不止我吸這種東西。店內所有員工，甚至整個縣城的人，都很喜歡這種煙粉...”

  王濤麵露為難之色，他隨手指了指門外路過的行人，見他們人手一隻煙鬥。邊走邊抽，吞雲吐霧，神情之愜意，麵容之爽朗，實在有些詭異...

  “梁掌櫃，您瞧瞧，縣城的百姓都抽這種東西，這隻是普通的煙粉罷了，少吸一些，沒什麽的...”王濤哀求道。

  梁霄籲了口氣。瞥了王濤一眼：“至少在我的火鍋店內，不準員工吸這種煙粉，你去檢查一番，把所有的煙鬥、煙槍、煙粉全部沒收，交到我這裏來...”

  王濤聽後，極其不情願，他猶豫良久也未執行，怔怔地看著梁霄：“梁...梁掌櫃，這...”

  “嗯？”梁霄冷眸一眯，湊到王濤麵前：“王管事，你很為難？”

  “沒有沒有，我這就去辦...”

  王濤將手中的煙鬥遞給梁霄，隨後轉身奔進廚房，開始收繳‘贓物’...

  梁霄剛要上樓，就看到左小花抱著孩子步入大廳，她麵無血色，腳上似乎綁著千斤的重量，每向前邁一步，都搖搖欲墜...

  她‘撲騰’一聲跪在地上，嚶嚶噬泣：“阿奶死了，阿奶死了...”

  梁霄皺了皺眉，走過去想扶起她，但左小花死活不肯動身，梁霄歎了口氣，低聲問道：“什麽時候？”

  左小花抹掉臉上的淚痕，抽噎道：“今日一早，我去臥房找她，卻發現阿奶吊死在房梁上...”

  說到這裏，左小花已是泣不成聲，晶瑩的淚珠如斷了線的珠子。滾滾滑落...

  梁霄心裏一悸，她蹲下身，揉了揉左小花瘦削的肩膀：“我會叫人安排老夫人的後事，左府上下已是空無一人，老夫人逝世後，那處宅院就被官府收走了，今後，你就留在火鍋店吧...”

  左小花的臉頰上，掛著無盡的苦澀與絕望，若不是懷中的孩子，她估計早都服毒自盡了...

  梁霄見到這等慘狀，內心隱隱有些自責，但要想在這場競爭中全身而退，就得狠下心來，掃除一切明裏暗裏的對手...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不管是在古代還是現代，往往沒有硝煙的戰場，競爭才愈發激烈...

  特別是遇到左陽這種老奸巨猾，陰險詭譎的對手，梁霄若是一味的忍讓，那後果就與左府無異了...

  左小花苦笑一聲：“不必了，我們左家的債已經還清，從今天起，我會帶著孩子離開縣城，梁掌櫃也不必假惺惺地裝好人，我不需要...”

  說完，左小花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繈褓中的嬰兒睜開雙眼，梁霄從那天真無邪的瞳孔中。似乎看到了深深的怨恨...

  “左小姐，請等一下...”

  梁霄叫住她，轉身走到櫃台後麵，抽出一張銀票，交到左小花的手中：“拿著，孩子是無辜的...”

  左小花盯著梁霄看了片刻，才哆哆嗦嗦地接過銀票：“我會還給你的...”

  梁霄舒了口氣：“若是無處落腳，可隨時來火鍋店找我...”

  她這麽說，心裏也會好受一些，畢竟左小冰離開之前。左府上下還好好的，隻在短短數月之內，就已家破人亡，物是人非...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剛剛已經說過了，這銀子，我會還給你的...”左小花堅定道。

  梁霄微微頷首：“好，不過還有一事...”

  左小花眨了眨眼，好奇道：“什麽事？”

  “你哥哥參軍之前，讓我好生照顧你，若是他有一天回到縣城，總該知道你去了哪裏吧...”梁霄淡淡說道。

  左小花聞言，冷笑一聲：“這就不用你操心了，再見...”

  說完，左小花緩緩走出大廳。那形單影隻、煢煢孑立的身影，宛若風中的枯草，無力的翻飛、飄搖...

  風住塵香花已盡，欲語淚先流...

  但願她能找個好歸宿吧，梁霄在心裏默默想著...

  回到二樓包廂。王濤把‘收繳’來的煙粉還有煙鬥放到桌案上：“梁掌櫃，就這麽多了...”

  梁霄‘嗯’了一聲，她隨手拿起一隻小瓷瓶，打開蓋子輕輕聞了聞，一縷香氣鑽入鼻孔。感覺特別美妙...

  “我好像在哪裏聞過這個味道...”梁霄挑了挑眉，呢喃道。

  王濤搓了搓手，笑著說：“梁掌櫃，這就是普通的煙粉，您多疑了...”

  梁霄將粉末倒在桌案上，仔細看去，發現微小的顆粒中，似乎還夾雜著草粉的碎末，她愈發好奇，端來一杯清水，把煙粉全部倒了進去...

  沉澱片刻後，可見水的清冽在一點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灰色的物質，慢慢浮了上來...

  梁霄端起杯子走到窗前，輕輕搖晃兩下，隻見沉澱下去的渣滓相互碰撞，攪得清水愈發渾濁了...

  “這應該是某種藥材...”梁霄放下杯子道。

  王濤眨了眨眼睛，驚訝道：“煙粉怎麽變成藥材了呢...”

  “這就是疑點所在，若是普通的煙葉，根本不可能摻雜多鍾物質。這種粉末當中，混合著大量的中藥，而且，對人體非常有害...”梁霄揉了揉眉心道。

  王濤聽得滿臉霧水，他撓了撓頭發：“那販賣煙粉的人，到底用意何在呢...”

  “當然是為了賺錢...”梁霄瞥了王濤一眼，將水杯推到他麵前：“這種藥粉當中，含有很多讓人上癮的成分，若是所有人都購買，那豈不是賺的盆滿缽滿了...”

  王濤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梁掌櫃有什麽打算...”

  “沒有打算。百姓們願意吸食，那就隨他們去吧，至少在咱們店內，所有人都不準沾染這種煙粉...”梁霄一臉嚴肅道。

  王濤‘哦’了一聲，盯著桌案上的煙鬥和煙粉看了良久，才依依不舍地轉身離去...

  梁霄站起身，走到窗前，朝街道兩側看去，可見來往行人，除了女人和孩子之外，幾乎所有男人都手握煙鬥，他們談笑風生，一臉滿足，當真做到了煙不離手的程度...

  梁霄舒了口氣，心裏暗想，操控這一切的人，肯定是個精通醫術的家夥，既然能調配出如此厲害的煙粉，讓整個縣城的百姓都愛不釋手，可見此人的厲害程度...

  傍晚時分，梁霄來到左府，走進庭院，入目處皆是一片荒蕪，曾經清冽的池塘，現在已然幹涸，兩側的假山長滿青苔，通往後花園的小徑上，也是雜草叢生...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

  人去樓空，盛世無常，人生可能就是這樣，算計來算計去，最後都不過是一場雲煙...

  左老夫人的後世已經處理完，高筱軍帶著兩名捕快走了進來...

  “梁掌櫃，我們要貼封條了，您...”

  梁霄回過神來，幹笑一聲：“哦，我這就走...”

  梁霄在轉身之際，看到高筱軍的腰間，竟然也別著一隻煙鬥，難道他也吸食煙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