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瑟本想去燕脂坊看看情況的，可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麵具，腳步就頓下了。

  戴著麵具去，太顯眼了。

  很容易就被人認出來身份。

  沒走幾步，對麵竟是不知何時站了一人。

  青衫墨發，麵具下，那雙黑眸如同古潭般幽深。

  他站在那裏，陽光從上方落下來，照在他的麵具上，投下深深淺淺的暗影。

  興許是因為身材高大挺拔，便是戴著麵具，都讓人想到豐神俊秀這個詞。

  若是摘下麵具，也不知道是一個什麽樣的光景。

  回過神來，宋錦瑟問道，“沈懿，你怎麽會在這裏？”

  “恰巧路過這裏，又恰巧遇上你。”

  沈懿的話風輕雲淡的。

  宋錦瑟懷疑他就是在這裏蹲自己的，可是她找不到證據。

  因為他說這話的時候眸眼裏麵的情緒太真誠了，似是真的是恰巧從這裏經過，找不出絲毫的破綻來。

  宋錦瑟眯著眼看他，滿眼都是審視與懷疑，“這裏整整一條街，不是賣珠寶首飾的，就是賣胭脂水粉的，你一個大男人來這裏幹什麽？”

  隻恨不得說一句，大哥，說謊話，也得打個草稿。

  你這樣很容易穿幫的。

  麵具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宋錦瑟看不清楚他麵上的神色，但從那雙風清月白的眸子看來，沈懿依然是平靜如水，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

  根本沒有被人抓住了尾巴的自覺。

  他一本正經道：“我過來是給我的夫人買胭脂水粉的，這有什麽問題麽？”

  “沒問題。”

  宋錦瑟聽了好一陣沉默。

  很想補一句，那麽問題來了，你的夫人在哪裏？

  可想了想，還是不敢補。

  膽小。

  因為萬一惹惱了大反派，又打不過他。

  沈懿淡道，“既然碰上了，不如就陪我挑一挑胭脂。這種女兒家的東西，我不會挑。”

  “這事好說。”

  宋錦瑟伸出手，攤開手掌，笑得一臉的和善。

  “不過既然我幫忙，那肯定是不能白白幫忙的。”

  記得沈懿上一次狠狠敲了她一筆，這次肯定是要算賬的。

  沈懿的視線落在宋錦瑟攤開的手上。

  手小小的，每一根手指，都瑩潤如玉。

  “你想要什麽報酬。”

  宋錦瑟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將沈懿看了個遍，才道，“我這個人很實在的，將你身上最值錢的東西給我就行了。”

  想著，沈懿身上肯定是會帶著值錢的東西。

  沈懿想都沒想，便頷首道，“成交。”

  宋錦瑟：“”

  意外的大方。

  大方得讓人感覺到了恐慌。

  這不符合沈懿的性子呀。

  不會是因為他身上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所以才這麽大方吧。

  越想，宋錦瑟越是覺得，事實怕就是這樣的。

  宋錦瑟馬上就覺得不高興了。

  可回頭想想，也是不虧的。

  根本上也不是為了幫沈懿，而是剛好，沈懿戴著麵具，她也戴著麵具，若是到燕脂坊去瞧瞧的話，應該不會那麽容易被認出來。

  很快就到了燕脂坊門前。

  可以瞧見燕脂坊門前，生意興隆，賓客盈門，半點都不輸輕顏坊。

  畢竟背靠著明妃，又是老字號的胭脂鋪子，名聲已經遠揚了。

  宋錦瑟大步地往裏走，可走了幾步卻發現身邊沒人了。

  回頭一看，卻瞧見沈懿立在燕脂坊的大門處不走了，他看著頂上的牌匾，“不是這家店。”

  “挑胭脂當然是要貨比三家的。”

  宋錦瑟一把拉起他的手，不由分說就往裏走。

  在進鋪子之前，還在考慮著怎麽才能讓自己與沈懿二人不起眼。

  可進了鋪子之後，覺得自己之前想的都是多餘的。

  燕脂坊裏麵人滿為患。

  都是些妝麵極為精致的貴女小姐，四處轉悠著，挑著胭脂。

  偶也有瞧見一些戴著麵具，將麵容遮住的貴女。

  所以，她與沈懿雖是戴著麵具，但也不顯眼。

  甚至是扔進人群裏，都會找不到的。

  如此，自然是沒人注意她與沈懿的。

  隻是，宋錦瑟還是有些疑惑。瞧著那些個貴女麵上戴著的麵具，與她與沈懿戴著的麵具也差之不多。

  這京城裏麵什麽時候流行起戴麵具這股熱潮來了？

  隻是，到底宋錦瑟也沒有深入去想。

  認為不過就是湊巧發生的事情而已。

  接下來的時間裏，宋錦瑟將燕脂坊裏麵的胭脂一一瞧了過去。

  店裏麵的胭脂，五顏六色，琳琅滿目，什麽樣子的都有。

  多是施落從番邦運過來的胭脂，新奇別致，各有特色。

  這種融合了番邦特色的胭脂，既新怪，又好看，而且名目繁多，自然是能吸引更多的顧客的。

  施落確實是不可多見的經商奇才。

  燕脂坊裏麵的胭脂，大多都是走的平價路線。

  一盒胭脂，從幾文錢到幾兩銀子不等。

  鮮少有高價的。都是平頭老百姓能接受的範圍。

  無論是貴女小姐，還是一般的女子，隻要稍微節省幾頓飯錢，就能在這裏買下一盒極為精致的胭脂。

  隻不過，施落也將商人這兩個字詮釋得淋漓盡致。

  同一種東西，便是換了一個名頭，就變作了不同的東西。

  店裏的夥計再在耳邊添油加醋地說上一番之後，那些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貴女小姐自然是被說服了。

  最後是捧著一大堆有用沒用的胭脂水粉，喜笑顏開地出了門。

  宋錦瑟自然是沒有購買的欲望的。

  古代的貴女小姐不知道，她這個接受了多年義務教育的新新時代女性可是清清楚楚，古代的胭脂水粉大多是使用含了鉛汞等等重金屬的。

  雖然用起來精致好看，但是使用久了，於皮膚沒有半點好處。

  而且，瞧著五顏六色的，但是不知來處，用料不明，

  該看的已經看了。

  宋錦瑟又沒有要買胭脂的心思，自然是不想再閑逛的。隻扯了扯沈懿的衣角，

  道，“我們走吧。”

  說著，人已經往回轉了身，正想往店外走，卻是這時，迎麵走來兩個說說笑笑的女子。

  宋錦瑟皺了皺眉頭，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抬眼望去，是宋清清與施落。

  宋清清自從進門時，目光就釘在宋錦瑟身上了。

  雖然那一方麵巾已經換做了麵具，但依然還是一眼認出來她便是京兆尹夫人的妹妹，與輕顏坊關係頗深。

  剛才從輕顏坊經過，已經見過宋錦瑟的裝束打扮。

  這在京城行商的，最忌諱的便是到競爭對手處打探商機。

  而偏偏，這京兆尹夫人的妹妹，居然出現在燕脂坊。

  宋清清想到這裏，不由得勾了勾唇。

  若是將她拆穿，今天這戲就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