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三更，月色如水。

  楚府外麵，馬車已經備好。宋錦瑟正欲上車，眼角的餘光便冷不丁瞥見屋簷下的暗處有一個熟悉的人影。

  月色淺淡，映在那人的麵具上。

  隻淡淡一瞥，宋錦瑟便看出來，這人是那日帶領自己去‘聽牆角’的錦衣人。

  也不知為何此時出現在這裏。

  宋錦瑟摒退眾人，隻疑惑問道：“閣下可是有事？”

  錦衣人站在屋簷下，也不動，隻涼涼道。

  “聽聞需要千年野山參以及天上雪蓮這兩種藥材，所以給你送過來了。”

  “”

  聞言，宋錦瑟沉吟。

  對方不僅熟知楚府的情況，看起來，對自己也甚為了解。

  此時，錦衣人從暗處走出來，給宋錦瑟遞過來一個木匣子。

  宋錦瑟沒有接，隻望著錦衣人麵具下露出的那雙冷若星辰的眸眼，心裏那個被掐滅的念頭又倏地冒出頭來。

  目光鬼使神差地落在對方的鞋子上。

  並不是床底下那一雙。

  “你是何人？”

  宋錦瑟涼聲問。“閣下若是不說明身份，這藥材我是不會收的。”

  “當年楚幽之曾救過我一命，你就當做我是投桃報李，特意趕來幫你的。”

  錦衣人沉聲說道，“至於身份，不便表露。”

  宋錦瑟還是沒接。

  意思也是明顯，若是對方不說明身份，便是這藥材送過來，她也不要。

  錦衣人到底也耐不住性子跟宋錦瑟多說，將木匣子放在馬車上，轉身離開。

  離開時，開口冷冷道，“上京多日，你便不怕有人趁著你不在，楚家無人掌事，上門滋生事端？”

  話落，那錦衣人的身影已經走進茫茫暗色，消失不見。

  宋錦瑟歎了一口氣，那錦衣人說的一針見血，如今楚家動蕩，便是她在的這幾天，也不少事端。

  若是她離開，也不知道楚家會是什麽樣的光景。

  到底還是將木匣子拿起，轉身回了府去。

  等宋錦瑟回了府去，楚胤止才從暗處出了來。

  他瞧著宋錦瑟拿著木匣子回了府，沒來由的，鬆了口氣。

  旁邊的莫忘似是有所察覺，抬眼望向楚胤止，開口想說些什麽，到底是沒有說出口。

  半個時辰之後，楚素素喝下木大夫熬好的湯藥，終於清醒了過來。

  宋錦瑟遣人給木大夫安排了客房歇下後，將剛準備退下歇息的王川叫住。

  “可曾有過一個身穿錦衣，戴著麵具的男子與楚家來往密切？”

  宋錦瑟涼聲問。

  王川麵露疑惑，“不曾。”

  宋錦瑟擰眉，心中更是疑惑。

  如若那錦衣人不曾與楚府往來，為何又能及時知曉楚家需要千年野山參以及天山雪蓮，並送過來。

  可瞧著，也不像是要哄騙自己的模樣。

  興許真如那人所說，隻是早年受過楚幽之的恩惠，所以才會在得知消息之後趕來。

  眼瞧著夜色漸濃，宋錦瑟遣退了王川，回了喜房。

  這一天勞心勞力折騰，宋錦瑟的確累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上了榻不多時，她便沉沉睡了過去。

  躺在她身邊的楚胤止睜開眼，瞧著她那沉靜的睡顏，不免陷入沉思。

  宋錦瑟為了楚家勞心勞神，這幾日來宋錦瑟為楚家做的，便是他這個‘真正的楚家人’也覺得自愧弗如。

  其實她本應該享受丞相府的富貴生活，不必留在這楚府勞心勞神的。

  是他，偷換了她的人生。

  若是有一日，宋錦瑟知曉了這一切，會不會怨恨他？

  *

  翌日。

  宋錦瑟起床時，聽到外麵有聲音。

  出門一看，是伺候在楚素素身邊的吳嬤嬤。

  “大少奶奶，二小姐遣我過來，是向大少奶奶辭行的。”

  吳嬤嬤說話時，麵上帶著敬畏，言行舉止皆是恭恭敬敬的。

  宋錦瑟疑惑，“二小姐身體抱恙，為何不留在府中修養幾日？”

  “二小姐說，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她如今是馮家的人，不便再留在楚府叨擾。”

  末了，吳嬤嬤又道：“大少奶奶放心，二小姐此番離去，是經過深思熟慮才決定的。”

  吳嬤嬤的話說到這裏，宋錦瑟也明白了。

  昨夜木大夫那一番話，怕是吳嬤嬤已經跟楚素素說起。

  事已至此，宋錦瑟也不便多加阻攔，隻道：“行，你與二小姐去吧。”

  此次的事情，也算得上是因禍得福。

  雖然楚素素險些因此丟了性命，但也讓她提前窺清馮彥的用心險惡。

  宋錦瑟尋思著，若是楚素素對馮彥有所防備，或者結局也不會如書中所寫那般慘烈。

  送走吳嬤嬤，王川又過來了。

  “大少奶奶，三少爺昨夜回房之後便沒了聲息，剛才院裏的下人覺得事情蹊蹺這才進了三少爺的房間。誰知三少爺房中空無一人，怕是從昨夜開始，三少爺就失蹤了。”

  宋錦瑟蹙眉。

  這才想起，昨夜楚素素暈倒，全程不見楚鴻煊出現。

  她早應該有所察覺，可當時正因為楚素素的病情忙得焦頭爛額的，也未曾注意到這一點。

  是誰會趁亂向楚鴻煊下手？

  宋錦瑟正準備往楚鴻煊的住處去瞧瞧，便聽到前廳有傭人來報。

  “大少奶奶，三少爺是被幽山的山賊擄走了，方才派人帶了口信過來，說是想讓三少爺回楚府，就拿十萬兩白銀去贖，還指定了讓大少奶奶一人拿錢去贖。”

  宋錦瑟擰著眉頭。

  記得書中記載，這幽山的山賊個個都是凶神惡煞，平時也沒少進城燒殺搶奪，可獅城的官府卻是拿他們沒半點辦法。

  隻是不知道，這次為何盯上了楚家。

  又偏偏將楚鴻煊擄走。

  還偏偏指定讓她一個弱女子拿錢去贖人。

  若是說背後沒有人操縱，宋錦瑟是不信的。

  “大少奶奶，這可怎麽辦？”

  王川也有些急了，額頭處冒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

  “既然他們想要錢，那便拿錢去贖人。”

  宋錦瑟一臉鎮定。

  “可山賊要的是十萬兩白銀，這一時之間去哪裏湊那麽多的銀子出來？”

  王川急得團團轉。

  宋錦瑟思索片刻，便道：“能湊多少湊多少，然後再將賬房的算盤給我拿過來。”

  王川怔愣，這又不是去談生意，將算盤帶上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