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八章 深藏知覺於肺腑
作者:簫劍行      更新:2021-03-06 02:39      字數:2066
  “說什麽死不死的,哪兒有那麽嚴重……”司徒念吸了下鼻子,輕聲嘀咕了句,神色複雜地抬眼瞧瞧乾震,又望望青龍,隻覺得進退兩難,不知如何作答。

  她雖生於江湖,卻在風平浪靜的府宅裏養了十餘年,跟顆琉璃珠子似的被司徒延周全萬分地攏在掌心裏,沒經過風刀霜劍的琢磨,試劍大會上榜後入了罡氣盟,遊曆江湖不過一載,同易劍臣他們一起奪過龍淵、去過大漠、亦斬過雁蕩血傀儡,但始終被父兄好友護得周全,未失親友,不曾浴血,不知眾生皆苦,人命如螻蟻草芥。

  因此,她不像薛靖七,也不像葉陵,從未流亡過,也沒背負過什麽沉重的東西,怕痛怕死,怕被喜歡的人拋下,心中的江湖依舊燦爛盛大,所有人都能共白首,走南闖北吃吃喝喝比比武打打架,幹掉幾個大壞蛋,這就是俠客的一輩子。

  不過是個天真爛漫脾氣有些暴躁的小姑娘罷了。

  哪兒會想到生死這麽遙遠的事。

  司徒念從頭至尾就和他們不是一路人,可他卻也因此,情不自禁的,想同她的父兄好友那樣,替她擋住所有腥風血雨,守住她這顆赤子之心,這份對江湖的憧憬。

  可能……人缺什麽,就會向往什麽吧。

  天真的琉璃珠子向往危險的浪漫,刀尖舔血的小魔頭向往純澈的夢。

  乾震似是想通了,自顧自笑了下,目不轉睛望著她,想知道她的決定。

  “小美人,我們可不是在說笑,嚴重,真挺嚴重的。”青龍聞言捧腹,又豎起眉毛認真嚇唬道。

  司徒念當了真,麵帶憂鬱地想了一會兒,底氣不足地發問:“就沒有第三條路可以選麽?”

  “哪兒來的三條路?”青龍撓頭。

  “第一條,我滾回家苟活;第二條,和他一塊兒死,殉情;第三條,我保護他,帶他走。”司徒念說罷,瞧見麵前兩個大男人一臉不可說的表情,頓時覺得自己被看扁了,抿了抿唇伸手往腰間一摸,沒摸到青羽軟劍,這才想起自己逃婚時兵刃被打掉,如今是身無寸鐵,連自己都護不住,談何保護乾震,一張俏臉登時漲得通紅,有點下不來台。

  青龍也漲紅了臉,是憋笑憋出來的,真情實感地看笑話。

  “好了,別鬧了,回頭我找人給你重新打一把,可能比不上青羽劍,但稱手就行,你別嫌棄。”乾震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走上前抬手刮了下她鼻梁,順勢抓住手腕將人拖走。

  “去,去哪兒啊?”司徒念摸不準乾震的心思,一顆心始終懸著。

  “擇日不如撞日,去隔壁村鎮找個鐵匠打把劍。”乾震麵色淡然。

  “其實倒也不急……”司徒念訕笑。

  “我急,我等著你保護我。”乾震微不可見地舒眉一笑,話音很輕,帶著調侃,似是回到從前,她後知後覺明白了裏外兩層意思,懸著的心終於落下,手指小心翼翼往上勾住他的袖口,他鬆開她的手腕,順勢捉住她的指尖,兩人謹慎又鄭重地十指相扣,走進滿天落霞。

  見這兩個冤家總算是“握手言和”,青龍長長籲了口氣,轉身欲進屋看望宗主,不料迎麵撞見剛回來沒多久一直悄無聲息立在門邊的葉陵,嚇了一跳,吐出的一口氣倒抽回半口,撐起一個若無其事的笑臉,盤算著在她動手之前立馬開溜。

  “他很久都沒這麽發自內心地笑過了。”葉陵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慨道。

  “有麽,他剛剛笑了麽我怎麽沒看見!”青龍向後退了一步,正色道。

  葉陵不耐煩地抱起雙臂,青龍立刻拉開架勢作防禦姿態,嚷著:“打人不打臉!”

  “在你心目中,我是那種重色輕友拎不清大局私情的八婆麽?”葉陵挑眉。

  青龍艱難地思考了下,遲疑道:“不好說,畢竟你從小就喜歡他。”

  葉陵頗覺無趣,似笑非笑:“誰規定喜歡一個人就必須和他在一起的?”

  “……”青龍皺了下眉,尋思著這話怎麽有點耳熟。

  他想起了,狐疑道:“你早就回來了?你聽見乾震說那句話了?”

  “什麽話?”葉陵不解,“我剛回來,正撞見人家牽手呢。”

  “呃……”青龍收勢,有些遺憾地撓撓頭,歎道,“不得不承認,你和他真的挺像的,特別像。”

  “太像也不是什麽好事,做並肩作戰的知己綽綽有餘,做意中人就少了天性上的吸引力,沒啥意思,一直苦哈哈的。”葉陵走進屋把手頭的東西放下,話鋒一轉,背對著他低聲道,“楚立回揚州了,義父依舊未醒,為免夜長夢多,我們今夜就走,先不回宗,找個離揚州遠一點的據點躲一下。”

  “這麽快!衝著我們來的?”青龍心頭一緊,他已是快馬加鞭把人送回來,夜裏都沒睡幾個時辰,沒想到楚立能踩著他後腳回來,必定是衝著什麽。

  “撞見楚立策馬回盟後,我繞去後山看了眼,半個時辰的工夫,天宗殺手團的人也出現了,我隔得遠沒看真切,數了數,一共九個人,其中一人似乎傷得不輕,一直被人背著,沒啥動靜。”葉陵回想著當時在樹上所見情形,頓了頓,眸光一閃,側首對上青龍的眼睛,兩人同時有了一個猜測。

  若為對付白雲宗,楚立不必晝夜不歇提前策馬歸來,宗內什麽人重傷會讓他如此在意?

  答案隻能是楚子鈺。

  “或許,我們還有喘息之機,寶貝兒子危在旦夕,救人要緊,楚立應當沒心思立即帶人圍攻白雲宗。”青龍掀起布簾望向榻上昏迷的乾秦,歎了聲。

  “聽聞他們父子不和已久。”葉陵並不認為楚立會因楚子鈺而分心,暫緩對白雲宗下手。

  “血脈是斬不斷的,臨到生死之時,所有的不和都算不得什麽了。除非啊,楚立的血冷透了,完全不在乎別人的性命。”

  青龍戲謔一笑,望向屋外,天邊落霞已逝,黑夜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