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命途輾轉皆伏筆
作者:簫劍行      更新:2021-03-06 02:39      字數:2126
  “小心……慢點兒!誒,你確定要自己走麽,你元氣還沒恢複呢。”

  易劍臣滿臉糾結地鬆開扶住她的手,又是心疼又是緊張,立在原地看著薛靖七低著頭全神貫注地嚐試拄著拐杖自己走路,無可奈何歎了口氣。

  “這拐杖做得還挺稱手,多謝你。”她回頭衝他狡黠一笑,目光卻與他一錯而過,垂落旁處,旋即回轉前方,醞釀了半晌說辭,漫不經心慨了聲,“嗯,自己走一段路,實在吃不消,再勞煩你受累。順便也……”

  試著重新找回隻依賴自己的習慣。

  同他在一起的這段日子,她逐漸習慣了被他無微不至地照顧和守護,開始變得脆弱敏感,患得患失,壓抑心底的苦與痛也肆無忌憚地叫囂起來,整個人都變得廢物了許多。

  反倒不如孑然一身時堅韌勇毅、率性灑脫……無所畏懼。

  有人可依賴是幸事,會上癮,也會把人養廢,待到失去依賴的那一刻,便會無所適從,如同外強中幹的紙老虎般被敵手輕易擊敗。

  她相信易劍臣此刻對她的情與義,卻也做好將來有一日會失去他的心理準備。

  畢竟命運無常,萬事不過是走一步算一步,沒什麽永恒可言。

  她也不敢貪求。

  “順便什麽?”易劍臣收拾好兩人的行囊一並係在身上,在角落不起眼處留下一小袋銀錢,走上前為她掀開厚實的布簾,饒有興致地望向她,輕聲追問。

  她心裏一澀,啞然失笑,輕咳一聲,舒服地靠在拐杖上佯作無賴狀,歪頭揶揄笑出聲:“順便也心疼一下我媳婦。”

  易劍臣:“……”

  這丫頭的腦子被昨兒那場高燒給燒出問題來了?

  他沒吭聲,驀地抬手去摸她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一言難盡地打量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我可沒有這麽個病秧子夫君。”說罷,瀟灑利落轉身,布簾重又垂落她麵前,撲了一臉亂飛的微塵。

  薛靖七雙眼微眯,心裏悲痛暗忖:“又瘋了一個。”

  她抬起手正欲掀開布簾出去,一陣風驀地挾著紛亂微塵又撲了一臉,嗆得她別過臉去咳嗽起來,口是心非折返回來的“媳婦”,見她雙眉微蹙,壓抑著咳嗽,直咳得憔悴蒼白的一張臉染上薄而透明的緋紅血色,登時又提心吊膽起來,一把握住她尚未收回的右手腕。

  尚未探清脈象,便被她不甚耐煩地掙脫,他一時語塞。

  “是被你這不省心的媳婦亂掀簾子嗆得……與傷勢無關。”薛靖七長歎一聲,有氣無力地擺了下手,拄著拐與他擦肩而過,去跟老夫妻道別。

  易劍臣苦笑,沒脾氣地轉身追上去。

  “你這孩子,傷得這樣重,在這裏多休養幾天吧……”婆婆滿是疼惜地望著麵前的少女,伸手托起她躬身行禮時端著的手肘,連連歎息。

  “我的傷並無大礙,在此逗留幾日已是叨擾,靖七謝過兩位,這份恩情無以為報,若有什麽我們能幫得上的,您盡管開口。”

  “阿靖說的是。”易劍臣笑著附和。

  “咳,相識一場都是緣分,談什麽恩不恩情的。既然兩位去意已決,那我們也不強留了,就此……”

  “確實有個不情之請。” 老人話還未說完,便被婆婆訕笑著打斷。

  老人呆了一瞬,欲言又止。

  “您說就是。”薛靖七笑。

  婆婆局促不安地搓搓手,眼裏藏著深重的想念與愛意,磕磕絆絆道:“兩位少俠自南邊來,對中原武林必定熟悉一些,如果有機會見到一個叫阿古拉的刀客,煩請帶句話給他,就說他還有親人在世,他還有家可回。”

  老人神色倏地變了,有些無措,下意識往易劍臣那裏看了眼,後者也是愕然一瞬,目中閃過一絲痛惜和辛酸,又很快遮掩過去,抿唇不言。

  “他可有中原名字?”薛靖七神色認真地詢問,已然將此差事記在心裏。

  婆婆啞然,神色落寞起來。

  “天下刀客那麽多,阿古拉若是隱姓埋名,混跡中原武林,想要找到他是很難的。老婆子,他過得好,我們就心滿意足了,見與不見,也沒什麽關係。”老人澀聲寬慰道,抬手輕輕攬住她的肩膀。

  “那他年紀大概是……?”薛靖七沉默片刻,心裏大抵有了猜測,反倒執著起來,想幫兩位老人找到失散多年的血親,促成他們的團聚。

  她錯失過,記得那種痛,便見不得他人同苦於此。

  “二十七八,約莫快三十了吧……”婆婆有些恍惚地回憶著,喃喃自語,“也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了,說不定已經娶妻生子了呢。”說著,她重又笑起來,滿是感激地握住薛靖七冰涼的手。

  “無論能不能尋到,老婆子都先謝過姑娘了。”

  看見她允諾時眼裏的堅定執著,易劍臣忽然有些不忍心,捏緊手指思忖著是否隨後悄悄告知她真相,又怕他那夜去看過預言山壁的事被她覺察到,隻能作罷,說服自己人海渺茫,薛靖七根本找不到已經死去的阿古拉,就算得知他已殞身的真相,也一定會瞞著老夫妻,不會出什麽大事的。

  兩人離去時,行至百步開外,他鬼使神差回頭,隱約看見老人又坐在帳子外發呆,這回沒有繚繞的煙霧,老人的年邁憔悴無所遁形,那瘦小的身影如同一柄刀,在他心裏劃上一道傷痕,連同阿靖那份。

  “想什麽呢?”薛靖七停下腳步,扶著拐杖歇了口氣,望著他笑問。

  易劍臣隻是歎氣,聳聳肩,沒說話。

  “你好像不怎麽開心。”她能看得出來,他有心事。

  “是有點委屈。”他拖腔拉調,又歎了口氣。

  “委屈?”她怔了一瞬,而後似是想到什麽,神色變得微妙,忙不迭一瘸一拐繼續趕路。

  “你跑啥?看看,你這就是心虛!”他忍俊不禁地追上去,開始倒苦水,“阿靖,你是不是嫌棄我了,總覺得你哪裏怪怪的,搞得我也心神不安,甚至懷疑你是不是要對我始亂終棄……”

  薛靖七驀地再次駐足,一言難盡地看著“媳婦”:“……?”

  易劍臣撐起一個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