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思念明月落水底
作者:簫劍行      更新:2021-03-06 02:39      字數:2346
  那夜回去的一路,易劍臣麵上平靜淡然,內裏卻已失魂落魄,隻覺整個世界都變得不真切起來,似從夢中驚醒後猶身在夢中,在暗夜迷霧中恍惚前行,迫切想要徹底醒過來,回到現實,回到……

  他忽然感到一陣落寞,喉頭一滾,神色迷茫。

  回到何處?

  去日苦多,傷痛不歇,那些如星辰碎片般沁入心魂的回甘,如今想來,竟都銘在刀鋒上,散在黑夜裏,甚至是帶著血腥氣的……又哪裏有純粹簡單又漫長的歡愉可言。

  如果可以選擇回到過去的某一刻,重新開始,他竟不知應該回到哪裏。

  哪怕重來一遍,他也沒有信心能一直護得住她,把日子變得苦短甜長。

  就這樣胡思亂想了一路,越想越難過,他終是沒能說服自己變得灑脫釋然。

  他從來都不是看得開的人。

  從跪在山門前的那個雨夜開始,一切早已注定。

  悄無聲息回到帳子裏,看見她依舊保持原姿勢縮在氈毯裏睡著,並未覺察到他中途離開過,眉目中的疏冷之氣倏地散了,他無聲苦笑,坐在火盆旁驅走了滿身的寒氣,才解下劍囊,輕手輕腳鑽回毯子裏,挨著她躺下。

  在黯淡的光影裏,側首望著她眉目和鼻梁的柔和輪廓,聽著她淺淡的呼吸,他這才後知後覺地醒過神,情不自禁抬起手臂,以指尖輕觸她的眉心,溫熱的實感點燃了他眼裏的活氣,令他感到安心又倉皇。

  薛靖七昏沉中微蹙了下眉,略一偏頭,錯開他的手指,卻並未醒來。

  “阿靖,我有問題要問你。”他啞著嗓子低聲問。

  她無動於衷,似是沒聽見。

  他躊躇片刻,躺回去,過了半晌還是心緒難平,一意孤行地要把她吵醒。

  於是將爪子縮進毯子裏摸來摸去,抓住了她未受傷的左手,扯了扯。

  好涼。

  他一怔,驀地撐起身子,在她不堪煩擾終被鬧醒,半掀起眼皮看向他時,伸手摸上了她的額頭,燙得驚人。

  她不以為意地抬手拍開他的爪子,微不可聞歎了聲,收回目光,望著上空漂浮起落的細小塵埃,輕車熟路地寬慰道:“沒事,別擔心,過不久就會好的。”

  緊張關切的話語未及滾出喉頭,便生生被囫圇個咽了回去,化作詭異沉默。

  “幫我做個拐杖吧,還有挺長的路要走,一直讓你背著,怪累的。”她頓了下,又補充了句,“等拐杖做好了,我們就離開這裏,別給他們招來禍事。”

  沒聽見他的回應,她似是想起什麽,找補似的急忙衝他彎起眉眼笑了下。

  “好。”他這回也沒推辭,痛快答應。

  ……痛快得讓她都有些詫異。

  “我答應你的要求,你也要回答我一個問題。”他望進她的眼裏,十分嚴肅。

  似是被他的目光灼到,她有些心虛地垂下眼眸。

  “阿靖,你在天門殺陣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自破陣而出後,她的細微變化就實在令他難以心安,就像什麽危險的先兆,此後馬不停蹄通向一條不歸路,逐漸開始靠近那個命運所謂的結局。

  他清楚記得,日落時出現在長街盡頭的她,與往昔絕不相同,穿街而過的長風掀起她素白的長衣,仿佛是懾於她身上森冷的殺意,打著卷兒倉皇擦肩而過。

  鋒芒畢露。

  又帶著點混不吝的痞氣。

  雖然她藏得很好,在他麵前不露破綻,但前一瞬那一閃而過的真實,卻讓他錯愕,久久難以忘懷。

  無論是楊書言還是薛靖七,分明是內斂溫和、藏鋒於匣的,正直又重情義,有時候傻得可愛,還很容易害羞,打架的時候肅殺氣重了些,但總體而言完全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會暗自希望有人看破她的逞強和脆弱,將她護在身後。

  可她現在,反其道而行之,甚至有些畫地為牢的意味……還不許他去探視。

  若那條不歸路從天門殺陣裏她要死守的這個秘密開始,他就不得不弄清楚前因後果,將所有不祥的火苗全部掐滅。

  試圖改變什麽。

  他看見她眼角殘存的笑意一瞬消失,心裏打了個突。

  “對不起,我不想說。”她牽了下嘴角,淡然笑答。

  “你真的好固執……”他疲憊地長籲一口氣,苦笑搖頭。

  換做平時,他根本不會再三追問她不想說的事,他尊重且信賴她,也讓她覺得安心,願意對他毫無保留。

  可如今他們兩人都變了,她藏著秘密,滿是戒備,他不甘認命,滿心煎熬。

  從不吵架的兩個人,第一次生了嫌隙。

  “我一直都這麽固執,沒變過。”她目光沉靜如水,聲音沙啞,有些生硬。

  “你有沒有發覺,你和從前不太一樣了。”他壓著翻湧的心緒,平靜地澀聲道。

  薛靖七沉默了很久。

  帳內一片死寂,隻聞炭火灼燒的劈啪聲。

  他忽然後悔了,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伸手去握她冰涼的左手,正欲轉移話題將此事揭過去,她卻極輕地笑了下,轉頭對上他的眸子。

  “人都會變的,”她眼瞳裏藏著笑意,眼尾卻泛起淺淡的緋色,不著痕跡地縮回左手,躲開他的溫熱,輕聲道,“你一定更喜歡從前的我吧。”

  他怔在那裏,撲空的右手無措地收緊,死死捏著指節,也跟著鬼使神差紅了眼圈。

  他不知道為什麽她會說這樣的話,也沒想好要怎麽回答才能讓她不誤會。

  可這暗地裏拚命掙紮的沉默,卻像冰冷的江潮,鋪天蓋地漫開去,轉瞬便沒過了她的頭頂。

  “我也更喜歡從前的自己……”她忽然覺得很累了,困倦地重新闔上眼眸,自嘲般笑了聲。

  “可惜回不去了。”

  她的坦白,就像一柄鈍刀,入心三分,壓得他難以呼吸,整個人都懵掉。

  “你這傻瓜,說什麽胡話……!”那麽多話梗在喉中,他張了張口,卻隻滾出這一句不痛不癢的找補和安慰,看似寵溺,這次卻失了力度。

  他強硬地再次抓住她的手腕,想要追回什麽。

  她這次卻沒有再掙脫,任由他握著,兀自睡她自己的,再沒有別的什麽情緒。

  他手指的力道逐漸放鬆,過了片刻放開她的手腕,反手甩了自己一巴掌。

  薛靖七聽見動靜,心裏一陣刺痛,終是遲疑著沒有做出什麽反應,佯裝睡去。

  皆是一夜無眠。

  為了搞學術斷更二十天,結果學術依舊沒搞完,斷更的日子讓我煎熬無比,生活都失去了一定的意義,所以我恢複更新了,連續寫了七個多小時,總算找回手感和狀態,寫了這兩千字。

  二十天前對這章的構思其實是裹著玻璃碴的糖,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今夜寫的時候,推翻了之前的心境,寫得這麽壓抑,歎氣。不要給我寄刀片!!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