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皓匆匆趕回罡氣盟時，已是深夜。

  他要找的人，正巧在院子裏發瘋般練劍，廊下還歪坐著一人，翹腳靠著漆柱哈欠連連，百無聊賴看著庭中劍影紛紛，直晃得他眼花。

  “容兄。”司徒皓走進院子，正色招呼道。

  容塵充耳不聞，反倒是夏侯淵眼睛一亮，咧嘴笑道：“欸，這不是大舅哥麽！”

  司徒皓聞言臉一黑，沒說話，禮貌地頷首致意，目光依舊停留在容塵身上，後者冷漠收劍，抬手擦了把汗，轉身問道：“司徒兄有什麽事嗎？”

  “有人托我給你帶話，容家的流光劍在天宗的謀奪計劃裏，容兄可要當心，勿要讓賊人得逞。”司徒皓無意寒暄，開門見山。

  容塵怔愣一瞬，旋即變了臉色，想要追問什麽，司徒皓卻極為冷漠，把話帶到後，轉身就走，將兩人撂在原地麵麵相覷。

  “天宗這群人真是陰魂不散！搶了斷水劍不說，還敢打流光劍的主意，他奶奶的！不過容少你功夫可比我好多了，應該能守得住流光。嗯？你這什麽表情……”夏侯淵覷著好兄弟複雜難言的神色，話音漸低，忽然覺得情況不太妙。

  容塵摸出懷裏的那枚玉佩凝神細想，眉頭越擰越緊，雙唇緊抿，心裏驀地生出不好的猜測來。

  “流光劍……還在吧？該不會已經……”夏侯淵欲言又止。

  “那夜事後，子清以聘禮為由，向我討要流光，我既得她信物與承諾，便回宗祠取了流光贈與她，事後……”容塵言簡意賅地解釋，“她不承認有這一回事。”

  夏侯淵聞言呆住，咋舌道：“若說言姑娘欺騙你的感情隻為得到流光劍，那她也沒必要以身體為籌碼吧，而且她一個大夫，要這柄劍做什麽，她看起來武功並不高。所以……該不會……”

  兩人一片緘默，鬼使神差同時想起那個女人。

  “我的斷水劍就是栽在她手裏的。”夏侯淵悶聲繼續道。

  容塵懊惱地捏住眉心，一拳砸在漆柱上，歎了口氣。

  “丟劍事小，令人難以接受的是，你竟然被那個女人給睡了，而且她還提上褲子就跑了……”夏侯淵咬住拳頭，一臉驚恐道。

  “滾！”容塵身子一僵，張口罵道。

  “你別太難過了……”夏侯淵還在火上澆油。

  “你給我閉嘴！”容塵沒好氣地駁斥道，“我有什麽好難過的？那夜不是她睡了我，是我睡了她！我一個大男人，又不會有什麽損失，嗬。”

  “哎……”夏侯淵沉默了一會兒，又忍不住開口，“說的也是，這方麵的事，你倒也沒啥損失，主要還是因此徹底得罪了言姑娘，你和她估計沒啥可能了。”

  容塵：“……”

  言子清那夜確實很生氣，此事恐他來日賠禮道歉也很難掀篇，坤那個女人能用這等計策拿走流光劍，真的是……不知廉恥。

  他眸色漸暗，越去想這件事越氣到咬牙切齒，又重重捶了一拳漆柱，大步流星回屋去。

  “其實容少你也別氣餒，既然是誤會，總可以解開的。現在知道言姑娘並非故意玩弄你的感情，而是她根本不知情，這也算是個好事你說是吧……”夏侯淵屁顛跟在後麵安慰，話未說完被冰冷無情的門板隔在了外麵，噎了半晌，知道自己自討沒趣，又罵罵咧咧地走回自己的屋子。

  “妖女，真的是妖女！真能豁得出去！噫……”夏侯淵關上門，歪頭歎道，“我總覺得還是容少吃虧，畢竟是被騙的，還是第一次，那妖女肯定是老手，不知道禍害過多少男人呢，太恐怖了，跟那什麽似的。”

  恰在此時，一襲大紅衣裙的坤輕哼著不知哪裏的小調，不緊不慢踱到議事之地，其餘七名殺手早已到位，少宗主楚子鈺也在，宗主卻還未現身。

  “宗主突然將我們全部召集，是有什麽大事要說麽？”巽嘀咕道。

  “恐怕與今日市井傳言有關，咱們的計劃啊，被人給散布出去了。”坤低頭擺弄著自己纖細的手指，憋著笑道，“那流言越傳越誇張，咱們差點就被形容成吃小孩的妖魔鬼怪了，都怪你們，奪兵器就奪兵器，用什麽法子不好，非要屠殺人家滿門，甚至某人還精蟲上腦，不分場合地亂來，以致讓不少正派人士咬牙切齒，自發前去支援剩下幾家，想跟我們拚個你死我活。”

  “信州紀家滿門被屠，你的功勞可是最大。”巽變了臉色。

  “那是為我混進青山閣盜取七弦琴做準備，不然何必費那麽大力氣，殺人也是很累的。”坤掩嘴輕笑，“我奪斷水流光和七弦琴，可都沒有殺多少人。”

  “流光？用那種法子，你與我又有何異……”巽諷刺道。

  “區別就是，你無所謂，而我挑食。”坤並無慍色，漫不經心答道。

  巽無聲冷笑，一字一頓道：“小心玩火自焚。”

  “謝謝關心，你也要保重好自己，活久一點。”坤笑吟吟道。

  “哪種法子？”楚子鈺皺眉，壓根沒懂兩人在說什麽。

  “嗯……就是易容成他意中人的模樣，表明心意，並順理成章做了那件事，再送他正主的玉佩，以聘禮為由，說我想要流光劍，人家就乖乖回家取了送給我咯。”坤一本正經解釋道。

  楚子鈺神色微變，一時竟說不出話來，索性冷著臉沒吭聲。

  “我敢打賭，這件事如果落到少宗主頭上，少宗主也會不戰而降。”坤瞅著他帶點嫌棄甚至是不屑的神色，忍不住揶揄道。

  “你不是她。”楚子鈺蹙眉道。

  “我若扮作她，少宗主未必分得清真假。”坤笑。

  “沒那個必要，我雖然得不到她，也不至於喪心病狂到需要找個替身寄托感情，還有——”楚子鈺側身看向無所畏懼的坤，冷笑道，“不要把主意打到我頭上，想要得到些什麽，這可是以下犯上。”

  坤笑而不語，看見楚立進來，恭敬退到一旁垂手而立。

  九人同時行禮。

  “即日起，暫停所有行動，盯住易劍臣和薛靖七的動向，若他們單獨行動去往何處，你們所有人一齊跟去。”楚立負手沉吟道。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相對無言，不知此舉何意，竟至於動用殺手團所有人。

  “行動計劃泄出去的源頭必然是乾震那小子，但今日流言的源頭我派人查過，並非白雲宗的人，甚至不是江湖人，而是一些普通百姓。我推測，此事與墨門劍契有關，更確切地說，是薛靖七和易劍臣的謀劃。”

  楚立繼續道：“利用流言報信，鼓動江湖客自發救援，這說明，他們自己沒有時間精力來做件事。不出意外，他們下一步計劃就是去尋雙劍合璧之法，我要你們八個人在合適的時機，以天門殺陣對付他們的雙劍合璧，你們務必全力以赴，不必留手，但，必須在他們學會雙劍合璧之後，明白了嗎？”

  “父親，孩兒不解，為何要在他們學會雙劍合璧之後才下手，我們難道不應該阻止他們找到合璧之法嗎？在他們還未變得更強大之前，啟動天門殺陣，勝算才會更大。”楚子鈺越聽越糊塗，實在是想不明白。

  “養兵千日，用在一朝。屬下倒覺得，天門殺陣應當用在最後的決戰，由我們八人先耗掉他們的功力，如此宗主最後也會省力些。”乾認真道。

  楚立聽罷兩人的意見，答道：“我要你們在這個時機出手，自然有我的用意，不必多問，照做便是。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是，我要對七星龍淵雙劍合璧的威力做到心中有數，屆時他們的所有行動，哪怕是練劍的進展，回來後都要如實匯報給我。”

  八名殺手沉默一瞬，神色各異，齊聲領命。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楚立抬眼在眾人臉上巡視一圈，輕笑道，“你們怕自己作為棋子，最大的價值就是天門殺陣，一旦籌謀演練多年的陣法被易薛兩人一舉攻破，你們便會失去利用的價值，成為棄子，甚至活不到決戰那一日。”

  室內一片死寂。

  “可你們知道麽？此次布陣圍攻他們二人，你們的勝算遠高於決戰那日。他們在尚未練熟的情況下倉促合璧，威力必定小於決戰的那一天，就算陣法被破，你們未必會喪命，可若等到決戰前夕，他們功力達到頂峰，你們很有可能一戰而歿，無一幸免，我想，你們並不甘心那樣的結局。”

  “還有，”楚立頓了頓，又淡然笑道，“天門殺陣隻有八人同在，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我不敢保證，到將來決戰那日，你們八人依舊齊整。”

  “宗主對我們有恩，我們不會臨陣脫逃，壞了宗主的大計！”乾恭誠道。

  楚立沒有答話，坤卻笑出來，輕聲歎道：“宗主不是擔心我們會叛逃，而是……咱們八個人能不能活到決戰那日，還是個未知數呢，畢竟仇敵那麽多，萬一提前見了閻王爺，豈不是毀掉了天門殺陣。”說罷，她有意無意又去看巽，後者一陣羞惱，咬了咬牙沒說話。

  乾這才回過味來，歎了口氣。

  “父親，孩兒請命同去。”楚子鈺正色道。

  楚立沒吭聲，乾臉色有些尷尬，坤又綻出笑意，卻沒再出言不敬。

  他們都知道楚子鈺在想什麽，但他往往會給天宗帶來麻煩，將火直燒到楚立身上去，這次的任務如此重要，恐怕宗主不會答應。

  “我會易容喬裝之後再去，不會讓他們發現我的身份。”楚子鈺記起父親先前給易劍臣寫的回信，明白自己闖過的禍，有些赧然，忙誠懇補充道。

  “不到迫不得已的時候，我不出手。”楚子鈺見楚立依舊不說話，話音中帶了一絲央求。

  “宗主，我會幫您看著少宗主，不讓他輕舉妄動，暴露身份，您就答應他吧。”坤笑著拱手，“而且少宗主武功很好，在關鍵時刻，也能幫得上我們。”

  楚子鈺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沒想到坤能幫他說情，字裏行間好像他還需要她照看保護似的，真是令人難堪。

  “好，有你照看，我也放心些。”楚立頷首答應。

  “多謝父親……”楚子鈺抿了抿唇，垂眸低聲道。

  狀態不好，這章寫了一整天，也不咋樣，也許是焦慮一直拖著的論文和作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