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青山冷，白衣劍光寒，天光盡斂那一瞬，白小生重重摔落在地，手肘撐地爬起身，急喘著氣，一臉惆悵。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還是慢了，再快些，出劍之時，忘掉招式動作，心中有劍，自成章法。”薛靖七笑著說罷，將長鋒自白小生頸側挪開，俯身伸過手去，將其一把拉起，“再來！”

  疾風掠過耳畔，走轉騰挪間白衣上下翻飛，清脆金鐵聲鏗然不絕，白小生滿頭是汗，繃著一口氣不放鬆，瞅著空隙，驀地欺身上前，手腕一轉長劍橫削其脖頸，薛靖七左手負於身後，仰身躲過，寒鐵薄刃堪堪擦麵而過，下一瞬右足為軸蹬地旋身，右手腕一翻，劍尖劃破他腰間的外衫，順勢刺向他握劍的手腕，後者一驚，倒轉劍柄去截那一劍，不料她中途收劍，手肘往旁一撞，他來不及回護閃躲，悶哼一聲向後趔趄幾步，勉強刹住。

  “小生，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攻守之間的轉換，不一定要用既定的劍法，更多的時候，靠本能。不要當成同門之間的切磋，你要把我想象成天宗殺手，拿出破釜沉舟的勇魄和殺意，才能變得足夠快，足夠狠絕。”

  薛靖七後撤一步，長劍一振，認真命令道：“再來！”

  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汗，白小生笑著點頭，閉了閉雙眼，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把對麵的人想象成仇敵，再次睜眼時，已多了幾分肅殺的冷意，點劍而起疾掠過去，使出“相知恨不早，乘興乃無恒”，行雲流水般極快刺出三劍，薛靖七麵不改色，身法更快，幹淨利落躲過三劍，反手出劍削向他的手腕。

  這回白小生學聰明，手腕疾提縱身飛躍，轉守為攻，長劍當頭劈落，落空後並不遲滯，使出“相識未十日，相知如十年”，旋劍攔腰橫削，又快又狠，薛靖七淡然一笑，開始揮劍反擊。

  兩柄長劍疾速交錯碰撞，纏鬥在一起，擦出飛濺的細碎火星，衣袂疾旋，白小生攻勢愈來愈急，不再有所遲疑，步法也越發靈活，薛靖七身法更是飄忽不定，白色長靴沾地即走，絕不在一處多停一瞬，如此隻守不攻，竟不能被碰到半片衣角，像是不可捉摸的風。

  “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白小生旋身回眸，足尖一點，踏風而上，整個人平地拔起，躍至上空，人劍合一，俯身直刺她的頭頂。

  薛靖七仰首看去，竟不閃不避，笑意不改，待到劍尖即將落至頭頂，白小生大吃一驚，正欲變招收劍，卻見師姐不緊不慢揮劍斬向自己的長劍，一股渾厚的內力透過劍脊直衝向他的手腕，虎口一麻，劍柄脫手飛出，錚的一聲釘在地上。

  狼狽至極地翻身落地，白小生單膝跪倒連連喘息，整條手臂都隱隱作痛，目光遊移到不遠處兀自輕顫嗡鳴的長劍，更是倒吸一口涼氣，方才那麽渾厚的內力斬將過來，劍刃竟未有折損缺口，完好如初，那股力道像是長了眼睛，準確無比地崩開了他握劍的手，卻沒有傷他分毫。

  “走轉騰挪，步法要連貫，上下兼顧，進退得當，渾然一體，不能顧著手上的動作，雙腿就跟不上節奏。”薛靖七頓了頓，搖頭笑道，“往後內功可要勤加修煉，否則劍易脫手，直接就敗了。”

  “師姐，我打不動了，今夜就到這裏吧……”白小生氣喘如牛，趔趄起身，東搖西晃地走過去拔出劍來，連連擺手，哭笑不得。

  “好，就到這裏。短短一個時辰，你已有肉眼可見的進步。”薛靖七隨手一擲，長劍收入易劍臣所持的鞘中，看著師弟灰頭土臉，白袍染上不少髒汙，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輕聲歎道，“雖然竭力控製了力道，但你摔那麽幾下，也摔得不輕，明早醒來恐怕會全身酸痛……待會兒讓劍臣去你屋裏擦點藥酒幫你揉揉，再泡個熱水澡，應該就會沒事了。”

  正拍打著屁股上沾染的灰塵，白小生聞言臉上驀地一熱，連忙收手搖頭，訕笑道：“沒事沒事！我自己來就好！這點小事兒怎麽好意思麻煩劍臣師兄呢，讓他多陪陪師姐你才是最重要的，嘿嘿嘿。”

  易劍臣聞言抿唇輕笑，覷向薛靖七的神色。

  “我，我不用他陪。就這麽說定了，今夜我做主，把他送給你了。”薛靖七撐起一個笑臉，意味深長地勸道。

  白小生愣住，無辜地眨著眼睛，易劍臣哭笑不得，揚眉幽怨道：“什麽叫你做主把我送給他，我是你什麽人啊，嗯？”

  “你說呢？”薛靖七避而不答，反將一軍。

  “這我哪兒好意思說啊……”易劍臣笑意更深，作嬌羞狀。

  薛靖七：“……”

  這家夥最近真是越來越……

  她暗自捏緊了拳頭。

  白小生心裏偷笑，師姐真是被師兄吃得死死的，一物降一物。

  “咳咳咳我打斷一下！”他再次硬著頭皮衝上前為師姐解圍，轉移話題，認真提議道，“師姐，我忽然有個想法，你看，你和師兄武功這麽高，對敵經驗也這麽豐富，但分身乏術，能有幸得你們親自指點的人終究是少數，要不要試著編寫個劍譜之類，以後傳給其他武功低微的習劍者，能讓大家受益無窮。”

  薛靖七倒是一怔，認真思索起來，心裏暗忖墨門劍契中人在此次禍事中任人宰割，無非是輸在了功夫上，他們並非江湖子弟，父親也沒有傳授他們內功心法，教授的劍術也隻是最基礎的那些，練得再熟也難成氣候，這樣下去難能長遠。

  白小生的提議倒真的有些道理，雖然以她和劍臣粗淺的本事也編寫不出什麽精深奧妙的功法來，但寫些內功和劍術要領讓大家參考學習還是挺好一法子！

  “多謝！你好好休息，我現在就回去寫！”薛靖七上前扳住白小生的肩膀用力搖了下，神采奕奕地說罷，轉身就跑走了。

  “劍臣師兄，你還愣著做什麽，不跟師姐一起麽？”白小生笑嘻嘻道。

  “先回去幫你處理一下淤傷。”易劍臣歎道。

  “其實不用啦，我自己可以的。”白小生嘴上推辭，心裏還是暗暗感動，師兄還是很關心他的！

  “你師姐的話，我如果不聽，回去會挨揍。”易劍臣一本正經道。

  “什麽？！”白小生僵住。

  “逗你小子的，走走走，趕緊處理完，我好回去找她。”易劍臣拖著他就走。

  “哎，我怎麽都沒想到，師兄你也會認慫，現在都這樣了，將來成親後，豈不是要懼內……”白小生悄咪咪感慨道。

  易劍臣聞言牙疼似的一笑，嘖嘖兩聲，歎道：“你師姐的武力值，你今兒也領教過了，她隻用了三四成功力跟你打，就把你打成這樣了，換做是你，你要不要聽話，嗯？”

  白小生怔愣半晌，咽了口唾沫，默默點了下頭，而後被師兄曲臂勒住脖頸，兩人嬉笑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