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百草穀愛恨迷局
作者:簫劍行      更新:2021-03-06 02:37      字數:2750
  百草穀林壑幽深,夜風蕭蕭,高樹之上,茂密的枝葉間露出一角洗得發白的藍灰色布袍。薛遠翹著腳半躺在樹上,啃完一個酸得要命的野果,隨手將果核丟了下去,又仰首飲了一口薄酒,塞緊酒壺,一歪頭,蹙眉看著不遠處那容家小子像無頭蒼蠅一般,在百草穀裏亂轉了幾個時辰,還不死心。

  一陣風過,枝葉嘩啦作響,樹上人已不見蹤影。

  他大步流星走進臨水的那間大屋,掀開竹簾,看見楚中天與言子清安靜地相對而坐,前者正端著小巧的茶杯遞過去,後者斂起袖口,以木勺舀起什麽倒在他的茶杯裏,楚中天小心謹慎地試探了下,嚐了一口,整張臉都苦得皺起來,言子清抿唇忍住笑意,低頭繼續搗鼓著手邊的藥材。

  這臭小子……和言姑娘在一起待久了,改性不少。

  薛遠無意打擾兩人,破壞這美好的氣氛,想要掉頭就走,卻被楚中天叫住。

  “老爹?”

  “咳……”薛遠清了清嗓子,走進來,皺眉尋思了會兒,看向言子清,“言姑娘,容家那小子又來穀裏了,現下被困在陣法裏找不到進來的路,也一直不走,在那兒耗著,是否放他進來?”

  言子清眉頭微蹙,不解道:“他是受傷了?”

  “沒啊,看起來活蹦亂跳的,不像是來求醫的,薛某覺得,他就是來找姑娘你的。”薛遠正經道。

  “上次是以還醫書為借口,這次又要做什麽?真是越發……”楚中天一聽見容塵的名字就覺得煩躁,忍不住直接道出,話說一半又覺不妥,自己又不是子清的什麽人,憑什麽幹涉人家的事……隻能咬著唇,將剩下半杯苦澀的藥茶一飲而盡,別過臉去。

  “勞煩薛前輩引他進來。”言子清微微側首看見楚中天在生悶氣,輕歎口氣。也不知容塵是否有要事尋她,不好直接拒之門外。

  薛遠點頭,轉身出去。

  沒過多久,容塵就來到眾人麵前,雖然風塵仆仆,形容有些狼狽,卻依舊保持風度,行過禮後,不肯落座,立在那裏捏緊扇柄,目光灼灼地看向言子清,神色甚至多了絲緊張。

  “容公子深夜來此,是為何事?”言子清見容塵的神色有些不對勁,心裏也有些莫名的不安。

  “子清……”容塵望著她喉頭一滾,有些無措地笑道,“昨夜為何不辭而別,讓我今日一番好找,還擔心你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如今看見你一切安好,總算是鬆了口氣。”

  三人聞言皆是吃了一驚,麵麵相覷,百般疑惑。

  “昨夜我見過容公子麽?子清這幾日並未出穀,這其中恐怕有什麽誤會。”言子清正色道。她聽見容塵此次改口稱她子清,言語間甚至還有些親密,讓她莫名有些抵觸,想要退一步保持足夠的距離。

  “自然是見過,這幾日你我朝夕相處,你怎忽然就不承認了呢?”容塵也變了臉色,情不自禁地踏前幾步,言子清立即退後一步,楚中天攔在她身前,一臉戒備地瞪著容塵。

  “她這幾日哪兒都沒去,一直在穀裏,我,老爹,小九,都可以作證。你做什麽夢呢?”楚中天沒好氣地駁斥道。

  “子清,你我已有夫妻之實,並且互明心意,交換信物,答應過我,等我來求娶……難道你都不承認麽?”容塵不相信過去那幾天都是他在做夢,自己臆想出來的,越說越激動,“我將容家的名劍流光贈與你,作為聘禮,你將自己的玉佩也贈與我,與我定情。昨夜,我還舞劍給你看,我們還放了一盞河燈,這些你都忘了麽……”

  眾人皆是悚然,言子清越聽越荒唐,擰緊眉頭打斷道,“請容公子自重!勿要編織謊言,毀我清譽。你所說的一切,子清並不知情,流光劍從未聽聞,相贈玉佩更是子虛烏有,許是容公子被人灌了迷魂湯,產生了諸多錯覺。”

  “怎麽可能是錯覺呢?那夜分明……”容塵忽然覺得頭痛,想起那枚玉佩,從懷裏摸出,舉起來給她看,言子清卻吃了一驚,蹙緊了眉,走到裏屋找到一隻木匣,打開一看,空空如也,不由得怔在原地,一陣寒意爬上後脊。

  楚中天悄然跟過去,看見她正對著一隻空匣子發呆,心裏打了個突,輕聲問道,“子清……那枚玉佩,真的是你的麽?”

  言子清想不明白,並未答話。

  “你的生辰可是六月十六?”容塵站在屋外,望著她的背影問道。

  楚中天更加震驚,看子清的反應,容塵所言非虛,他立刻衝過去,想要劈手奪回她的玉佩,卻被容塵躲了過去,將玉佩收回懷裏。

  “你怎麽可能知道她的生辰?休要胡說八道!”楚中天冷聲道。

  “因為玉佩上有。”言子清轉身走出來,看向滿臉笑意的容塵,正色問道,“這枚玉佩為什麽會在你那裏?”

  “自然是那夜你親自送給我的……”容塵說到一半,笑意忽然斂去,皺起眉反問道,“你該不會以為,這是我偷來的吧。”

  言子清沉默著,小九已經睡下,他們還未回穀時,容塵不就已經來這裏住了幾日麽,偷走玉佩不無可能。

  “不管是誰偷的,總之,不可能是子清送給你的!她也沒理由對你說謊。”楚中天怒火中燒。

  “那我就有理由對她說謊麽?!”容塵怒極反笑。

  “怎麽沒有理由?你不是喜歡她麽!”楚中天回敬。

  一陣靜默。

  “我是喜歡她,可我並沒有說謊!就是我離開百草穀的那夜,子清追上了我,對我表明心意,還做了那……”容塵話未說完,忽然抬手死死抓住楚中天的手腕,後者咬牙切齒怒道,“我真想打醒你!”

  “你問她!那個時候,她在做什麽!”容塵甩開楚中天的手,正色道。

  “我在煎藥。”言子清道。

  “楚中天回屋睡覺後,子清你不是囑咐小九去煎藥麽?”容塵反問。

  “你走後,我看時間還早,就親自煎了。”言子清道。

  “那有人看見麽?”容塵窮追不舍。

  “……”言子清無話可說,那時楚中天在屋裏休息,小九被她打發去裏屋分揀草藥,薛遠不知跑到哪裏喝酒去了,那時確實無人看見,但怎麽就能成為容塵口中的確鑿證據了?

  “沒人看見又如何?子清無需憑此自證清白。”言子清神色漠然,冷聲道,“容公子,先前子清敬你三分,也願意同你交個朋友,如今看來,誤會頗深,也沒有必要繼續做朋友了。”

  “你……!”容塵心緒翻湧,又是驚怒又是茫然又是難過,看著麵前之人與前幾日判若兩人,明明證據都在,卻偏不承認,沉默半晌,慘然笑道,“原來你是為了那柄流光劍麽?為了得到那柄劍,才不惜騙我……”

  “子清隻是一個武功稀鬆的醫者而已,要你們家的流光劍有何用?”言子清忍無可忍,怒極反笑,沉聲道,“容塵,我對你無意,不會無故示好,更不會用什麽荒唐的手段來騙取你的什麽東西。那枚玉佩,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在你手裏,若你想留著,就留著吧,不必還了。這件事不必再說了,我言子清沒有做過的事情,不可能承認。”

  “請容公子離開。”言子清說罷,轉過身子,背對著容塵,不再回頭。

  “嗬……”容塵輕笑出聲,頹然搖頭,“好,我走。沒想到我容塵,有朝一日會輸給一個女人。”他霍然轉身,掀開竹簾大步流星離去。

  言子清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捏緊了手指。

  “子清,沒事了,那混蛋已經走了。”楚中天輕聲道。

  “你信麽?”言子清忽然問道。

  “信什麽……”楚中天啞然失笑,沒明白她此話何意。

  “他說的話。”她回眸看他。

  “我信個鬼啊!”楚中天回過神來,破口大罵,就像奓了毛的貓。

  言子清淡然一笑,走到案前坐下,繼續烹煮藥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