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心有靈犀一點通
作者:簫劍行      更新:2021-03-06 02:37      字數:3535
  入夜,薛靖七摸黑回到屋裏,揉了下肩頸,在床邊坐下,目不轉睛看著易劍臣幫她點燈,溫潤的微光將他的側臉映得更加好看,不由得低頭一笑。

  “肩膀還疼麽?”

  易劍臣注意到她的小動作,走到她身旁坐下,輕輕碰了下她受傷的左肩,小心翼翼問道。

  薛靖七笑著搖搖頭,“不怎麽疼了,基本痊愈了。”

  “真的?”易劍臣極其認真地看著她,“那我怎麽看你今天已經揉了十三次肩膀,算上剛進屋那次。”

  “十三次?”薛靖七悚然一驚,“你眼睛長在我身上麽!數這麽清楚……”

  “因為我們阿靖長得好看,好看到……讓我挪不開眼。”易劍臣笑吟吟道。

  “……?!”薛靖七驚得怔住,立時雙臂環胸背過身去,悶聲道,“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油腔滑調。”

  “連長安那個小丫頭誇你一句,你都能害羞臉紅,我就在想,你這麽容易害羞,臉皮這麽薄,是不是因為平日很少有人誇你好看,以致於讓你對自己都沒有什麽信心。所以我要多下功夫,把你臉皮給磨厚了,自然就不害羞了。”易劍臣歎道。

  “拒絕。”薛靖七身子一僵,氣哼哼道。

  “好好好,不逗你啦。來,上來坐著。”易劍臣挪上了床,盤膝坐著,衝薛靖七拍了拍前麵的床鋪。

  “幹嘛?”薛靖七一臉謹慎地回頭看易劍臣。

  “坐我前麵,背對著我。”易劍臣哭笑不得,硬是將她拽上床坐著。

  薛靖七無奈,隻能老老實實坐好,依舊是不解,“我的內傷也基本痊愈了,不用給我療傷……”

  話未說完,她卻噤了聲。

  易劍臣雙手按上她的肩膀,輕輕一捏,她緊張地一縮,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麽,卻聽見身後的人柔聲說道,“緊張什麽,放輕鬆,我幫你捏捏。皮肉傷雖然好了,但經絡不通,依舊會酸疼難受,好好按一按,明天就不難受了。”

  “你……跟子清學的?”薛靖七心裏一動。

  易劍臣聞言笑起來,十指靈巧地按揉著她肩上的穴位,低聲傲嬌道:“我無師自通,什麽都會!”

  “舒服嗎?”易劍臣笑問。

  薛靖七耳根又有些發燙,此刻悶悶的,低著頭坐在那裏,並沒有回答。

  “薛少俠!”易劍臣尋思方才的話可能有些歧義,讓她又陷入了自閉,於是忍著笑意,忽然高聲喊道,“您對小人這手藝可還滿意?”

  薛靖七嚇了一跳,被他逗笑,清了清嗓子,正經道:“勉強滿意吧。”

  易劍臣低頭一笑,手上用力。

  “嘶——”薛靖七身子一凜,“痛!”

  “欸,痛就對了,有句話薛少俠應該聽過,叫什麽來著……哦,不通則痛!”易劍臣壞笑著,按完她的雙肩,雙手向上按住了她的太陽穴,用力揉著。

  “這裏就不用了……!”薛靖七被按到懷疑人生,失聲道。

  手指觸碰到她發燙的耳朵,易劍臣心裏一動,放開她的腦袋,順勢向下按揉著她的後頸和肩背,直到……

  手指輕輕撫上她柔軟的腰身,雖然隔著幾層衣衫,指尖依然有些發燙。

  他紅了臉,手上動作一滯。

  薛靖七卻登時像奓了毛的貓,身子一抖,整個人貼著牆縮到另一頭,臉上染著淡淡的緋色,“你幹什麽!”

  “我……”易劍臣無措道,“我不幹什麽,就幫你按摩呀。你這麽大反應,是因為腰上有傷麽,還是……你又不好意思了。”

  “呃……”薛靖七有些窘迫,心想也許是自己想多了,澀聲道,“我覺得癢,就……躲開了。”

  “哦?是麽。”易劍臣正經臉,“回來繼續。”

  “不要了。”薛靖七搖頭。

  易劍臣歎了口氣,點點頭。

  見他這回這麽好說話,竟然就此罷手,薛靖七微微蹙起眉,小心翼翼地爬起身,要逃下床。

  果不其然。

  趁其不備,易劍臣驀地撲上去,伸手去撓她的腰身,薛靖七怕癢是真的,並非借口,這一撓,整個人就縮成一團,被某人緊緊地抱住了。

  “易劍臣!”薛靖七強忍著,反手去撓他的胳肢窩和腰身,易劍臣低呼一聲,手上頓時失了力氣,一邊笑著一邊被薛靖七按倒在床,連連求饒。

  “知道錯了?”薛靖七單手掐著他的脖子,挑眉道。

  “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易劍臣咬著唇,一臉真誠地連連點頭,雙手投降。

  薛靖七耷著眼皮,將信將疑地鬆開手,轉身便要下床,沒有看見易劍臣唇角漾開的一抹壞笑。下一瞬,身子忽然失重,被一股大力帶倒,眼前一花,後背已貼緊了床鋪,眼前是他那雙飽含笑意的明澈眼眸,勾著唇痞痞一笑。

  “你這個騙子。”薛靖七被易劍臣翻身壓倒在床上,此刻掙紮竟是不能,看著他笑嘻嘻以手肘撐著身子,望著她傻笑,她簡直恨不得一棍子打爆他的頭。

  “阿靖,我錯了……”易劍臣垂下眼眸,極輕一笑,“不如我們,將錯就錯。”

  “你死定了。”薛靖七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眼睛一眯,撐起一個笑容。

  易劍臣氣息一滯,又遭偷襲,癢得他一縮手肘,無力支撐身子,整個人倒了下去,順勢抱住薛靖七的肩頸,癢到又哭又笑,甚至想流眼淚,但就是死都不放手,像個無賴。

  “你鬆開!我要窒息了!”薛靖七麵紅耳赤,使出渾身解數都沒能讓他鬆手,生無可戀地仰頭看天。

  “我——不——要!”易劍臣像個小孩子般,緊緊摟著她,傲嬌道。

  沒來得及拴的門,此刻忽然被推開,穆長安拉著蘇酥的手走進門,另一隻手抓著兩隻剛編好的草蚱蜢,興高采烈地喊著:“靖姐姐,你看小生哥哥教我們編的……”

  薛靖七和易劍臣身子一僵,齊齊轉頭去看站在門口目瞪口呆的兩小隻。

  “長安,進別人屋子要先敲門的,這是禮……”白小生急匆匆衝進來,笑著轉頭一看,看到易劍臣和薛靖七衣衫整齊,連長靴都未脫,卻在床上……他立刻紅了臉,兩手分別捂住兩個團子的眼睛,將她們拎出去,“我們什麽都沒看見!你們繼續!”緊接著“嘭”的一聲關緊了門。

  易劍臣:“……”

  薛靖七:“……”

  “你還不起來!”薛靖七兩眼一黑,以後要怎麽跟他們仨解釋!

  易劍臣忙不迭鬆開手,起身下床,扶著額踱來踱去,歎了口氣,哭笑不得。

  “我要回屋睡覺了。”薛靖七僵硬地推門走出去。

  “你去哪兒!這就是你屋子啊!”易劍臣追出去,把人拽住。

  “……是麽,我都給忘了。”薛靖七僵硬地往回走。

  “你不會生氣了吧?”易劍臣輕輕拽著她的手腕,試探問道。

  “沒……”薛靖七低聲道。

  兩人被冷風吹了會兒,總算是清醒了。

  “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易劍臣牽住她的手,彎起眉眼,帶著她在夜色裏奔跑,去往摘星崖底那株桃樹下。

  “你還記得這個地方麽?”易劍臣轉頭笑問。

  薛靖七點頭。

  “其實這個地方,是我和書言師妹的秘密基地。當年大難不死,逃出生天,意外發現這麽一個好地方,就約著一起練劍,一起躺在桃樹下睡覺。桃花被風吹散的那一瞬,很美。”易劍臣啞然失笑,看著那株光禿禿還未發新桃的桃樹,歪了下頭,仿佛看到了當年桃花滿天的那一幕。

  薛靖七心裏一陣酸澀,輕輕按住了他的肩膀。

  “當年她下落不明,再無音訊,我們不相信她死了,就一直沒有給她立塚。所以……我想帶你來見她,隻能挑這個地方。我相信她一直都在這裏,我們說的話,她都能聽見。”

  易劍臣轉頭一笑,上前幾步走到樹下,從腰間摸出一柄匕首,蹲下身刨開鬆軟的泥土,竟從裏麵取出一小壺未開封的酒來,拍落上麵的泥,走到薛靖七麵前。

  “這酒……”薛靖七有些詫異。

  “這壺酒是我多年前埋下的,取名桃花雪,一直希望等到書言回來的那一天,我們能有機會在這裏共飲美酒。”易劍臣說著,拍開封泥,酒香四溢。

  薛靖七怔住,心裏隱隱猜到易劍臣此舉何意。

  “今夜我們三人一起飲這桃花雪,不醉不歸。”易劍臣眼裏盡是柔情,飲下一口酒,轉身傾倒酒壺在樹下澆了一些,輕聲道,“書言,我敬你。”

  快七年了,等一不歸人。

  現在,他終於選擇放下多年的執念。

  因為餘生有了更需要他照顧的人。

  “我也敬楊姑娘一杯,”薛靖七接過易劍臣遞過來的酒壺,仰首痛飲,辛辣入懷,低頭一笑,傾斜壺口再灑下,柔聲道,“謝謝你,當年對劍臣的陪伴與守護。如今有我在……我也會像你當年那樣,將他護得好好的,讓他能一直開心、自在,成為他想成為的人。”

  易劍臣紅著眼圈,無聲一笑。

  “可是如果你沒有死,那就回來吧,他真的……很想你。”薛靖七揣著酒壺,輕聲道。

  “阿靖……”易劍臣愣住,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認真的。”薛靖七看著他的眼睛,笑道,“楊姑娘既然隻是下落不明,並沒有確認生死,那她真的說不定就還活著,也想要回家呢。隻是發生了什麽事,她一時回不來……劍臣,我知道你今夜帶我來這裏,是想讓我安心,讓我知道你願意放下心裏對另一人的思念,願意全心全意對我好。但是我想說,你不用放下那份感情,更不需要忘記她,甚至若有朝一日她真的回來了,你也不必覺得,無法麵對我。我不介意這個的,隻要你不趕我走,我就會一直在你身邊……”

  薛靖七話未說完,便被易劍臣擁入懷中,他閉上眼睛,忍著鼻尖的酸澀,輕輕地笑了,心裏卻很是愧疚,“你為什麽這麽傻,連這種事都不介意的麽……我曾經那麽喜歡過一個人,你怎麽……”

  “傻瓜……”薛靖七一手拎著半壺酒,另一手撫上他的後背,將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聲道,“正因為你是如此重情重義的一個人,我才會如此喜歡你啊。”

  寒夜月下,新桃未發。

  靈犀一點,此生不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