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 心中最痛的傷疤
作者:簫劍行      更新:2021-03-06 02:37      字數:2703
  下半夜,也不知是什麽時辰了,言子清半夢半醒間,隱隱聽到什麽聲響,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臉朝外,卻忽然驚醒,後知後覺地感受到那動靜好像是身後傳來的,忙轉過身子,以手肘撐著半坐起來,看向睡在旁邊的人。

  隻見薛靖七整個人都縮在被子裏,雙眸緊閉滿頭是汗,麵朝裏弓著身子蜷縮成一團,雙臂抱緊自己,右手死死扳住自己的左肩,整個人都在顫抖,像是內功反噬、酷寒難耐一般。

  言子清扳住她的肩膀想要叫醒她,卻意外地發現薛靖七左肩的白色中衣被一點點染紅,她手指扣住的地方,竟有鮮血滲出來,痛得她冷汗淋漓,卻醒不過來。

  竟然有傷。

  “靖七……靖七你醒醒!”言子清心裏一疼,起身靠近薛靖七,溫熱的手指撫上她冰涼的手指,用力地掰開,“你鬆手……你這樣會弄破傷口的,聽話!”

  薛靖七並未醒來,而是反抗得更厲害,手指死命扣住肩膀不願鬆開,鮮血已經染紅指尖,縮著身子極力躲閃著她的觸碰,顫栗著輕聲夢囈,“不要……求你,放開我……”

  言子清心裏打了個突。

  她蹙起眉,右手更加用力去掰薛靖七的手指,左手攬過她身前,將她抱住,沉聲道,“靖七!是我!我是子清,你醒醒!”

  “別碰我!”薛靖七驀地用力掙開了言子清的手臂,將其狠狠推倒在一邊,自己也徹底地從夢魘中醒了過來,劇烈地喘息著,茫然無措地看著麵前滿目愕然的子清,汗水劃過眉梢,落在眼睛上,她閉了閉眼睛,愧疚地躺回去,輕聲道,“對不起……我是不是傷到你了。”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言子清心裏一沉,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沒有,剛剛做了個噩夢……”薛靖七扯著嘴角笑笑,目光卻在閃躲。

  “你肩膀也受了傷,為什麽不讓我給你醫治。”言子清皺眉。

  薛靖七聞言低頭看了眼自己染了血的中衣,漫不經心地笑道,“回來之前簡單處理過了,我覺得不重,就不太好意思麻煩你……”

  “如果處理不好,會留疤,你知道麽。”言子清認真地打斷了她的辯解。

  留疤。

  薛靖七怔住,這兩個字就像毒蛇一樣,咬在她的肩上,直痛進她的心裏去。她又想起那夜楚子鈺壓在她身上,在她肩膀上咬出淋漓鮮血,用唇沾著她的血,吻上她的唇角,在她耳邊輕聲詛咒,“薛靖七,我要你此生忘不了我……這道疤,是我留給你的,隻要你們看見它,就會想起我……這足夠刻骨銘心。”

  她倒吸一口涼氣,緊緊閉上雙眼,想要將腦海中的那一幕驅逐出去,眼裏卻又潮濕起來,難過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靖七,能讓我看看你的傷麽……?”言子清見到她的反應,心裏更是涼了半截,但作為醫者,她滿心所想還是幫她把傷都治好,莫要落下什麽傷疤或病根。

  薛靖七沒有回答。

  “我不問。”言子清輕聲道,“你不想說的事情,我不會多問。但我現在隻想把你的傷給治好,如果耽擱得嚴重了,以後就不好說了。”

  薛靖七緊繃的雙肩終於微微塌了下來,始終沒有睜開眼睛,隻是極輕地點了下頭。

  言子清動作很輕地解開她的衣襟,把中衣拉下肩頭,看見被血浸透的一層包紮用的細麻布,解開布條看清了下麵觸目驚心的傷口,不由得愣住,全身的血都涼了下來。深可見骨的咬痕,是人的牙齒印,這是多大的仇怨,幾乎要把血肉都咬下來……聯係靖七回來後的異常反應,還有易劍臣欲言又止的請求,她好像忽然猜到那個條件是什麽。

  她看了眼傷口的嚴重程度,又看了眼依舊閉著眼睛躺在那裏的薛靖七,心裏一陣苦澀,立即起身披上外衣,點了燈,“你別動,我去拿藥。”說罷,也不等薛靖七回應,強忍著心中翻湧的情緒,回自己的屋子拿藥箱。

  薛靖七安靜地躺在那裏,抬眼望著上空,目光如一潭死水,任由言子清重新處理她的傷口,給她縫合、上藥、包紮,自始至終一聲未吭,仿佛沒有知覺,早已麻木。

  “會留疤麽。”她終於開口說話,聲音卻是啞的。

  “傷口太深,恐怕會……”言子清包紮完傷口,幫她合上了衣襟,蓋上被子,頓了頓又改口道,“但我會想辦法,讓疤痕變淡,基本看不出來。”

  “謝謝……”薛靖七木訥道。

  “又說什麽傻話,你我之間還如此生分?”言子清收拾好藥箱,擦去自己手上的血,重新躺回去,轉頭看著失魂落魄的薛靖七,眉間一動,側身伸手隔著被子輕輕抱住她,柔聲道,“不管發生什麽,都過去了,沒什麽好害怕的,我們都在你身邊。”

  薛靖七聞言啞然失笑,將眼淚憋了回去,右手拿出被窩,輕輕地拉住了她搭過來的手,點了下頭。

  “睡吧,不要再胡思亂想,安心地睡一覺。”言子清緊緊握住她的手,與她靠得很近,輕聲安撫。平日裏的她,極少顯露出這樣的溫柔。

  薛靖七閉上眼睛。

  次日天明,大家一起用過早飯後,言子清便繼續去鎮裏幫忙,薛靖七以入定練劍為借口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不許任何人打擾。楚中天本想找薛靖七聊天,奈何吃了閉門羹;去找薛遠,老爹也有點反常,精神不大對勁兒;最後隻能去見易劍臣,誰知這位好兄弟竟然不顧身上有傷,自己喝著悶酒。

  “喂,你瘋了,喝酒會加重傷勢,之前你還罵過小七……”楚中天奪下易劍臣手裏的酒壺,皺眉道。

  “因為心裏難受,不知道怎麽樣才能不難受。”易劍臣苦笑。

  “到底發生什麽事?你們三個都愁眉苦臉的,讓我很擔心。”楚中天心煩意亂地坐在他對麵,連連歎氣。

  “沒事。”易劍臣啞然失笑。

  楚中天:“……”

  “她現在……在做什麽?”易劍臣有意無意地問道。

  “她?你是說小七麽。”楚中天聳了下肩,“說要入定練劍,劍術不可荒廢。”

  “入定練劍?”易劍臣有些驚訝。

  “嗯,楊前輩前些日子傳授給她的練劍法門,隨時隨地都可以打坐冥想,入定練劍。因為小七總是受傷,養傷期間不便劇烈活動,又不能因此荒廢了武功,楊前輩就想了這麽個法子,還挺有用,她那些日子練得可專心了。”楚中天忽然笑起來,揶揄道,“楊前輩也是你師父啊,竟然都沒有教給你麽!似是有些偏心咯。”

  “咳,臭小子,少離間我們!”易劍臣抬手彈了楚中天一個腦瓜崩,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後者捂著腦袋一臉委屈。

  “練劍可以靜心,挺好的。”易劍臣輕歎。

  薛靖七卻根本靜不下心。

  她盤膝坐在床上,幾次三番想要入定,都無法成功,隻能徒然睜開雙眼,望著空蕩蕩的屋子發呆,心煩意亂。

  就像心裏紮了根刺。

  那根刺不取出來,她就心亂到,覺也睡不好,劍也練不成。

  總覺得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你我已有肌膚之親,無論你承認與否,我已經看過、摸過、吻過你的身子,我是你第一個男人,其他人再怎麽喜歡你,都會介意這一點,包括易劍臣在內!”

  楚子鈺那夜說的話又浮上心頭,拚命往她的心裏鑽,怎麽都忘不掉……就像肩上那道傷疤。

  “會留疤麽。”

  “傷口太深,恐怕會……”

  她記得子清欲言又止的樣子。

  薛靖七霍然起身下床,她想起她忘記的那件事是什麽了。

  她要把自己洗幹淨。

  把楚子鈺留在她身上的氣息,全部洗幹淨。

  今日二更打卡。每次看到評論催更,作者君也充滿動力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