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劍上餘溫還未消
作者:簫劍行      更新:2021-03-06 02:36      字數:2824
  天已經徹底黑了,雨勢漸急,火光在跳躍,血流成河的窄巷無人敢靠近,隻有持兵刃的五人佇立冷雨中,寒鐵的反光映亮誰的眼眸。

  雨水滑落笠簷,飛旋著灑下,薛靖七一一看清四人的臉,握劍的手指一寸寸收緊,冰冷的雨打在身上,卻覺滾燙,怒火與殺意衝昏頭腦,以她此刻的功夫有九成九的把握撕開巽所在方向的突破口,逃出殺陣,回雁蕩求援。

  她卻不願。

  此刻的她,滿心所想,都是豁出命去,也要殺了這些亡命之徒,哪怕是螳臂當車,也要拚死一搏。可恨,當真是可恨!

  “相思鏈果然在她手裏。”乾瞥了眼薛靖七握劍之手的那點青色反光,勾唇低聲一笑。

  “丫頭,幾日不見,你的傷恢複得如何了?不好好躺床上養傷,出來瞎溜達什麽呢,淨給自己惹麻煩了不是?”坤一襲紅衣氣勢逼人,似大雨澆不滅的烈火在風中飛揚吞吐,手中飲血猶自滴血,說話這會兒工夫已被雨水衝刷幹淨,寒芒奪目,再次對獵物齜出了毒牙。

  “蓮都蘇家滅門,果然是你們做的。”薛靖七輕輕一點頭,冷聲問,“被你們擄走的蘇家人,關在哪裏?”

  “這個問題很好回答,今夜一戰,你必敗無疑。被我們捉回去關起來,自然就見到那人咯。”坤笑吟吟地望著她。

  “你們哪兒來的自信!”薛靖七話音未落,已點劍而起,白衣飛旋,似疾速掠過寒江的飛鳥,一劍霜寒,破碎滿天風雨,十數道劍光錯落起伏,竟似相思羅網,以堅不可摧的鋒銳同時斬向四人,凜冽劍氣驀地蕩起屋舍門窗外半卷的竹簾,一陣劈啪作響,連巷子的一側泥牆都微微一震,登時裂紋數道,淋濕的牆皮撲簌簌剝落一地。

  震、巽心頭一凜,沒有料到薛靖七重傷未愈之際,竟還能有如此實力,一時竟不敢硬接,急忙閃身退避,以短劍防禦那無形的劍氣。而乾、坤位列天宗殺手團之首,卻不懼這磅礴劍氣,黑劍與飲血一剛一柔,咆哮著嗜血殺意,變換身形驀地欺身上前,硬接薛靖七這一劍。

  薛靖七手中長劍與坤之飲血一觸即分,吃了上次的教訓,此刻以柔製柔,飲血柔韌飛旋,她亦順心意忘記招式,手腕疾翻,長劍似不著力般,化開飲血所有霸道之力,纏綿的劍氣似雨絲般黏在飲血之上,竟難以甩脫,坤驚疑一聲,笑意更濃,心裏暗自讚歎,轉身變招。薛靖七側身半仰躲過卷向自己脖頸的飲血,後心一陣發冷,右手倒轉劍柄迅速回劍防禦,鋒刃與貼身削過的黑劍擦出一串火星,趁黑劍招式未老,難以中途收力,她手腕陡然一沉,繞轉黑劍借力滾身,足下所踏之處,滿地血水飛濺,白衣染了血汙,分外刺眼。

  黑劍轉瞬即至眼前,飲血又張牙舞爪地卷來,震與巽亦躲避了劍氣,奔前助陣,四人夾擊,分攻要害,薛靖七腳踏追雲步,身形快到已成一片虛影,似一泓月光灑落,潑墨般的夜雨裏,隻聞響成一片的金屬碰撞摩擦聲。

  躲在暗處認真觀戰的楚子鈺難以置信地看見,薛靖七在四人圍攻之下,竟然分毫未損,不落下風。這才多久沒見,她此時的武功造詣已比雁蕩決戰那時,又精進了許多,無論是身法,還是劍術,都再上一層樓。她這段時間不是臥床養傷麽,哪裏來的精力練劍?!

  忽然有一人吃痛低嘶,似乎見了血,楚子鈺心裏一緊,仔細瞧去,隻見有一人被大力撞出了殺圈,薛靖七右手揮劍招架三人的同時,竟然還有餘力左手拔出腰間另一柄劍,飛足踹向受傷的巽,並一劍擲出將其整個人釘在了泥牆上,血汩汩流出,染紅前襟。

  “這一劍,是你欠穆家的。”薛靖七殺意凜然的目光掃過被釘在牆上猶自掙紮尚未命絕的巽,擲地有聲。

  乾、坤、震三人皆大吃一驚,心道巽斷臂後武功再不濟,也不至於弱到被人給一劍穿心了吧!震急忙後撤,奔至巽身旁,疾點幾處大穴,將劍給拔出丟在地上,扶著巽踉蹌坐倒角落療傷。巽痛得滿臉是汗,渾身被雨淋透,此刻蒼白著一張臉,全無血色,他暗自咬牙,若不是臨行前被楚子鈺給傷得不輕,又怎會被薛靖七抓住機會一劍重創。

  “巽,凝神靜心,我助你療傷。”震撕下巽的衣袍下擺,簡單為其止血包紮,喂了他一顆藥丸,抬掌抵住他的背心,渡真氣給他。天宗殺手團同氣連枝,死一個,天門殺陣就功虧一簣,宗主怪罪下來,他們也不能獨善其身。

  “震,我們殺不了薛靖七的……有少宗主在,我們此次行動,難成……”巽嘔出一口血,澀聲道。

  “噤聲,別說了。”震亦心寒少宗主躲在暗處看熱鬧,連自己下屬都要被殺了,也毫不在意,分明一顆心全在薛靖七那裏,哪裏有半分天宗少宗主的樣子,難怪巽之前就一直不服他。

  耳力極好的楚子鈺,即便在瓢潑大雨裏,也能聽清兩個下屬的竊竊私語,不禁皺了皺眉,抿了下唇。他見乾、坤聯手竟也遲遲製不住薛靖七,心下越發焦急。他原本預想的是,乾、坤、震、巽合四人之力將本就有傷在身的薛靖七重傷製服,搶回相思鏈先行離開,他隨後救下她,帶她到一處偏僻的村落養傷,如此這般照顧她一段時間,再硬的心腸也能變軟,何況薛靖七本就是個容易心軟的人。

  可若這一戰薛靖七贏了,天宗損兵折將,那全部的計劃都要落空,誰也討不到好處。他必須要推進這件事朝著預想的方向發展,隻能狠下心來,暗自在心裏對靖七說聲對不住了。

  楚子鈺係上黑色麵巾,隻露出那雙略帶陰寒的眸子,趁三人打得膠著,難以分心,驀地現身出手,一襲黑衣疾若閃電撲向薛靖七身後,似飛鷹搏兔,勢在必得。乾、坤見楚子鈺出手偷襲,立刻會意,黑劍與飲血齊齊架住薛靖七的長劍,讓她難有第三柄劍對付少宗主。

  然而就在這一瞬,薛靖七低頭看清了乾手中那柄黑劍,劍身上隱隱爬著血紅紋路,劍柄上猙獰的獸麵紋似曾相識,腦海中驀地閃過與天羅堂決戰那日,現身雁蕩鎮持黑劍偷襲她的黑袍人,他們所有人都以為那人便是殺手團的黑袍宗主,是乾秦,可是這劍的主人是……

  她明知身後有敵來襲,思緒卻凝固住了,腦子嗡嗡作響,恍覺一切都是騙局,那日現身雁蕩的黑袍宗主,分明就是乾易容喬裝的!乾秦是替罪羊,騙過了所有人,包括易劍臣在內。

  薛靖七猛然回過神來,再次催動體內那股來曆不明的霸道陰寒內氣,冒著遭到內功反噬的危險,強行震開了黑劍與飲血,揮劍轉身回護後心要害,那黑衣蒙麵者卻手無寸鐵,堪堪躲過一劍,靈巧地旋身至她身側,伸指疾點她鎖骨旁的缺盆穴。

  眼前忽然一黑,真氣亂作一團,內氣迅速流竄奔逝,薛靖七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那黑衣蒙麵者,後者瞳孔一縮,似乎心虛,正猶豫奪取她的功力是否適可而止,忽覺一道極陰極寒的內氣自指尖竄入體內,匯入奇經八脈,幾乎在瞬間就要將他的血液凍成冰。楚子鈺大驚,立即收手,乾抓住機會,一掌狠命拍向薛靖七的後心,他此刻本能一劍刺穿她的心髒,但記得少宗主的吩咐,隻能棄劍用掌,將其重傷製服就好。

  薛靖七猝不及防功力被奪,雖未傷根本,但卻來不及反應身後的襲擊,乾這一掌下去,她噴出一口鮮血,在餘力之下向前踉蹌幾步單膝跪倒在地,拄著長劍,忍著心脈的劇痛,將滿口腥甜咽回去,蒼白著臉抬頭注視那蒙麵人的眼睛。

  楚子鈺勉強穩住心神,躲開她的目光,轉身離去,將剩下的交給下屬。

  他麵上不為所動,不露破綻地消失在她視野裏,心卻刀割一般的疼。

  靖七,對不起。以後你和我在一起,我會好好補償你,千百倍地補償。

  這場打戲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氣,仿佛自己也大戰三百回合,吐血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