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何懼世間流言擾
作者:簫劍行      更新:2021-03-06 02:36      字數:2544
  司徒念回到府裏,興高采烈地去見許久不見的爹爹,卻見後者臉色有些奇怪,雖然依舊是帶著寵溺的笑意,卻總是有什麽說不清的東西在其中。她也無甚在意,同父親嬉鬧完,就揣著包袱先回房了,隻留下司徒延望著她的背影,目光複雜。

  推門進屋,牆角的香爐火光明滅,令人心安的香煙嫋嫋騰起,丫頭明月已在收拾床鋪了,此刻回頭看見她,立即撲過來抱住了司徒念,“小姐,你終於回來了!”這丫頭麵帶喜色,聲音卻有些哽咽,司徒念有些摸不著頭腦,再怎麽想念她也不至於喜極而泣吧。

  “明月乖,我一直都在揚州呢,想回來,隨時都可以,方便得很。”司徒念摸摸丫頭的腦袋,嘻嘻笑道。

  “小姐今年會留在家中過年麽?”明月鬆開司徒念,一臉不舍地望著小姐。

  “應該會回來過年吧,怎麽突然問這個?”司徒念將包袱遞給明月,後者急忙接過,幫她整理衣物和用品,分門別類放回櫃子裏。

  “明月擔心小姐嫁人後,以後過年都要隨姑爺一同回夫家,明月也不知道能不能一直跟在小姐身邊,就害怕以後很難和小姐見麵了。”丫頭低聲道。

  “這有什麽,如果我出嫁,你作為我的貼身丫頭,肯定會一起陪嫁的呀,我們不會見不了麵的……”司徒念聽明白明月的意思,大大咧咧笑著,說到最後卻忽然變了臉色,才回過神來,喃喃道,“你是說今年……?什麽意思?!我要嫁人還不知道是猴年馬月的事情,明月你突然提這個,我有點不明白……”

  “小姐難道不知道,老爺已將你許配給夏侯公子了麽。”明月愣住,呆呆問道。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司徒念立時瞪大了眼睛,如被驚雷劈中,笑意全無。

  “今天一大早,楚立盟主便來府上找老爺說媒,代表夏侯家的公子來求娶小姐,老爺起初堅決反對,後來他們又聊了許久,最終老爺竟變了心意,欣然答應了。不過……婚期還未定下,說是要等夏侯家的人來府中商議。”明月磕磕絆絆解釋道。

  “我爹他老糊塗了吧!他要發這瘋,我可不奉陪!”司徒念聽完來龍去脈,又惱火又委屈,“他們所有人都瞞著我……根本不問我的意見,就這麽草率定下我的終身大事,算什麽?!”說著,她立即將才被明月整理好放回櫃子裏的衣物和用品盡數掏了出來,迅速打包行李。

  “小姐,你這是要做什麽……”明月見狀不知所措。

  “當然是逃走啊!這麽荒謬的遊戲,他們愛玩,自己玩去!本小姐才不伺候!”司徒念三下五除二將包袱係上,扛起來就要走。

  “逃到哪裏去?”門外忽然響起低沉的嗓音,屋裏人愣住,緊接著門被推開,司徒延擰著眉頭踏進屋裏,臉色少見的肅穆嚴厲。

  明月惶恐,急忙退避行禮,不敢發一言。

  “爹……”司徒念握住包袱的手指緊了緊,不忿道,“為什麽瞞我?”

  “沒打算瞞你,隻是暫時未想好要如何跟你說。”

  “夏侯淵他就是個浪/蕩子!女兒非但不喜歡他,還恨不得讓他有多遠滾多遠!他品性不怎麽樣,為人也不求上進,武功更差,難道您不知道這些麽?就如此草率,發瘋似的,把女兒許配給這種人?!我是一個物品麽,可以隨便送出去。”

  “至少他愛你!願意對你好!”司徒延盡力壓住怒氣,心平氣和道,“夏侯家畢竟也是四大世家之一,與我們門當戶對,嫁給他,安安穩穩,不愁吃穿,也挺好。”

  “你這麽喜歡他,你怎麽不自己嫁!”司徒念怒道。

  “胡鬧!”司徒延對於女兒的以下犯上怒不可遏,揚手便給了她一巴掌,但打完的那一瞬間,便後悔了,心裏隱隱作痛,手掌微微顫抖。

  十幾年來,司徒延從未動手打過司徒念,這是第一次,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

  明月見狀身子一凜,眼裏噙著淚水,咬著唇撲通跪倒。

  司徒念被這一巴掌徹底打懵了,抬起手指輕輕撫上火辣辣的一側臉頰,驀地紅了眼眶,鼻尖滿是酸澀,難以置信地看向父親,自嘲地笑問,“為了夏侯淵這個浪/蕩子……您打我?”

  司徒延咬咬牙,別過臉去。

  “我隻嫁我喜歡的人。”司徒念緩慢而堅定道。

  “嫁給誰?白雲宗少宗主乾震麽!”司徒延怒火再次騰起,瞪著司徒念斥道。

  司徒念心裏一疼,垂下眼眸,不說話。

  “白雲宗的那些妖魔,人人得而誅之!你喜歡誰,爹爹都不反對,可絕對不能是他!”司徒延氣得胡須都在輕顫,難過而又失望地指著她,“你為了救那個混蛋,竟然連自身清白都不顧!堂堂司徒世家的大小姐,怎麽能做出這種讓人說三道四的事情來!你想活活氣死我是不是……!”

  司徒念身子一凜,難以置信地搖頭,輕聲哽咽道,“我沒有……”

  “你以為紙包得住火麽……?”司徒延眼圈也已泛紅,澀聲道,“就算你將那小子藏在沐浴的水裏還有很多人不知情,但你不願出去,反而激夏侯淵進去搜人,所有人都知道,他看過你的身子,你若不嫁他,你的清譽就毀了!”

  “其實不是……”司徒念還想辯解。

  “不管真相如何,外麵的人,就會往最壞的方麵想!人言可畏,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你知道麽……”司徒延轉過身去,背對著司徒念,“爹爹也一點都不喜歡夏侯家的人,可是你闖出這種禍來,把柄落於他人手中,又能怎麽辦呢……?!這事若傳開,司徒家再難抬頭做人。”

  “女兒若依舊堅持不嫁呢。”司徒念澀聲道。

  “婚姻大事本就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想嫁,也得嫁。”司徒延硬起心腸,不願讓步。

  “司徒家的名聲,女兒的命,爹爹你隻能選一個,你選什麽?”司徒念輕聲道。

  “你……!”司徒延大驚,看著司徒念堅定的神色,失望至極,“你被那乾震灌了迷魂湯麽!為了這樣一個人,你竟連自己的命都不顧惜?”

  “不是為了他,是為了我自己。”司徒念笑著,眼淚卻掉下來,“女兒隻想順著自己的心意活著,若連自己的終身大事都無法左右,輕易地將自己下半生搭進去,那樣任人擺布地活著,還不如死了。”

  “是我將你寵壞了。”司徒延認真地看著她,目光蒼涼。

  “念兒,你若敢拿自己的命威脅為父,為父就敢拿明月這丫頭的命來威脅你。就算是為了不牽累其他人,也請你想清楚,再做決定。”司徒延難過地閉了閉雙眼,拂袖而去。

  司徒念無力地跪倒在地,淚水止不住地流。

  明月急忙挪過來,抱住她,想讓她起來,“小姐不要哭了,老爺一定是一時想不開,說話語氣重了些,他不會真的拿明月的賤命來要挾小姐的,小姐你快起來,地上涼。”

  門大開著,朔風寒涼刺骨,吹起長發,灌進領口裏,全身發冷。司徒念長跪不起,怔怔地抬頭望向門外庭院裏的那抹月光,想起薛靖七曾為她卜過的那一卦,此刻恍然明白,一切不過是命中注定,原來卦中那人,竟是乾震。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