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訴情一紙荒唐言
作者:簫劍行      更新:2021-03-06 02:35      字數:2483
  頭痛得快要裂開。

  薛靖七昏昏沉沉地抬起右手往頭上一按,右手也疼得要死,手指卻觸到一塊冰涼濕漉漉的東西,是搭在額頭上的濕毛巾,神思清醒了些,無力地放下右手,扭頭看見坐在床邊以手支著腦袋打盹兒的楚中天,心裏一暖,又有些愧疚。

  以手肘支撐著床板,想要掙紮著起身,身上的各處傷口卻像商量好了要一齊整她似的,同時發作,競相開裂流血,她痛得兩眼一黑,立時便直挺挺砸了回去,倒吸一口涼氣,痛得齜牙咧嘴,大口喘息,瞪著上空發呆。

  怎麽回事。怎麽更重了……

  薛靖七直挺挺砸回床上的動靜可把楚中天給嚇醒了,後者揉著惺忪的睡眼,慢條斯理地把她額上的濕毛巾給拿掉,伸手在她腦門上一摸,後者瞪著眼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見他自言自語道,“很好,退燒了。”說罷他就立刻起身出了屋子,全程竟然都沒有搭理她一下,仿佛轉了性。

  果然大家都已經習慣了麽。薛靖七眼皮一耷,無可奈何地想。

  有兩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她身子一凜,下意識地肩膀一縮,想要一拉被子,把整個人藏在被子裏,沒有臉見她的“隨行大夫”,隻怕又要被狠狠數落一頓,再拋給她幾個眼神自己反思。奈何她此時右臂和左半邊身子都痛得厲害,連拉被子蒙住腦袋的簡單動作都做不到,隻能一臉視死如歸地看著言子清走到床前,咽了一口唾沫。

  “這位薛少俠,你還記得昨夜自己做了什麽好事麽?”言子清似笑非笑。

  “我如果說,因為喝太多導致一覺醒來什麽都不記得了,你信麽……”薛靖七幹笑幾聲。

  “算了,你找死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我已經習慣了。傷成這樣還敢飲酒,這下好了,原本在逐漸愈合的傷口,現在又加重了,非得讓你十天半月下不了床,你才長記性。”言子清歎了口氣,頗為嫌棄地看著床上的人,忽然想起了什麽,從懷裏取出一封信來,丟在薛靖七蓋得嚴嚴實實的被子上,如此近距離,信封上“薛靖七親啟”五個字映得後者有些眼花。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薛靖七吃力地從被窩裏伸出手,捏住信封一角,心裏打了個突,澀聲發問。

  “他們早上走的,現在日頭都快要落山了。”楚中天輕歎一聲,幽幽說道。

  薛靖七眸光黯淡了一瞬,但很快便恢複了平靜,有些急迫地想要拆開信封,將裏麵的信紙抽出來。

  “是楚子鈺。”言子清幹咳一聲,怕薛靖七誤會了什麽。

  果不其然,某人抽出信紙的手僵硬了一下,仰頭看著手裏的信封和信紙有些發怔,似乎在想現在把信紙塞回去,是否有些太過於明顯。

  “他什麽時候寫的信?!什麽時候給了你?!”楚中天吃了一驚,迭聲問道。

  言子清並未回答,竟學起楚中天的樣子,雙臂環於胸前,看看他,又看看床上那人。

  薛靖七歎了口氣,也不掙紮坐起,就躺平在那裏,抽出信紙展開了,全神貫注地看著信上所寫,看著看著,臉色越來越複雜,整個屋子的空氣忽然冷了下來。

  楚中天:“……”

  言子清:“……”

  “你猜信裏寫了什麽,小七怎麽這種反應?”楚中天抱著雙臂身子一歪,湊近言子清低聲說道。

  “我怎麽知道。”言子清不動聲色地向旁邊挪了一步。

  “估計又是一番表明自己熾烈愛意的情話吧。”楚中天將身子歪回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恐怕不止……”言子清看著薛靖七的神色變化,一言難盡道。

  薛靖七看到最後,滿臉愕然,眉頭蹙緊,連捏著信紙的手指都在微微發顫,末了,忽然長長籲出一口氣,手指一攥,將信紙捏作一團,又“嘶”的一聲,按住自己的頭,氣力不繼哀聲道,“頭疼啊……”

  楚中天怔怔地看著掉到地上的紙團,下意識彎腰去撿。

  “小天。”言子清對他使了個眼色,輕輕搖了搖頭,示意這是楚子鈺與薛靖七兩個人的事,他們最好還是不要插手,何況信件是私密的物事,若不經允許……

  “沒事,想看就看吧,他自己想把這種事散布出去的,那你們提前看見也沒什麽關係……我真的,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他的,啊,我死了。”薛靖七生無可戀地躺在那裏,不顧疼痛地費力扯著被子,把自己給蒙上了,決定憋死算了。

  言子清:“……”

  楚中天哭笑不得地將紙團給展開捋平了,挑著眉毛飛快瀏覽了一遍,神色變了幾變,學靖七的樣子又把信紙給揉回了紙團,又覺得不解氣,將紙團扒開,直接撕成了好幾份,拍在桌子上。

  一向表情不怎麽豐富的言子清,此刻見了鬼似的,看著楚中天。

  “那臭小子還挺有自知之明,趁我沒注意,把信塞給了你,讓你轉交給小七。如果這封信落在我手上,我根本不會讓它出現在小七麵前,我甚至會直接燒給他!”楚中天氣得發笑,叉著腰在屋內走來走去,“剛走了個黃鼠狼,又來個大尾巴狼。”

  “黃鼠狼?”言子清蹙眉。

  “呃……”楚中天氣血一滯,恨自己多嘴,忽然笑起來,攤手道,“無事,無事發生!”

  “楚子鈺信裏究竟寫了什麽,能把你們氣成這樣。”言子清奇道。

  “你看看就知道了!”楚中天轉身看見桌上的碎紙片,笑容僵在臉上,“……這好辦,小爺我過目不忘,讓我言簡意賅地說給你聽!”

  言子清神情淡漠地看著他。

  “呃……原文有些肉麻,我還是換一個說法好了,”楚中天摸了摸鼻子,“大致的意思就是說,他認定小七是命中注定之人,不論小七躲到哪裏,他都不會放棄,他會一直愛她,等她到海枯石爛。還說易劍臣玩弄感情,說我是個花心大蘿卜,都不是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希望她早日看清,回心轉意。說她不應該為了易劍臣變得那麽卑微,都不像她自己,這無異於自討苦吃。一個姑娘家要想得到真正的幸福,不應該執著於那個愛而不得的人,而應該珍惜愛她的那個人。如果她還是那麽固執,不願意接受他,那他就會讓天下人知道,他喜歡她,他自問愛得坦蕩,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不像易劍臣,拖泥帶水,藕斷絲連,就是個存心耽誤她的爛人。他還說再過段時日,他的武功就會今非昔比,甚至還會成為下一任罡氣盟盟主,他說他比易劍臣要優秀,完全配得上她,她沒理由不和他在一起。總之,他此生得不到她,誓不罷休。”楚中天長長籲了口氣,笑眯眯看著言子清。

  “這麽誇張……”言子清沉默許久,做出了結論。

  “易劍臣那麽癡情一傻小子,能被說成這樣,我也是服了,還說我是花心大蘿卜我呸!幹嘛扯上我,我喜歡誰關他什麽事啊!”楚中天氣得太陽穴一陣跳,忽然按住自己的頭,“我也頭疼了……”

  “我去給你倆弄點清心去火的藥。”言子清忍俊不禁,搖搖頭直歎荒唐,默默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