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知其不可而為之
作者:簫劍行      更新:2021-03-06 02:34      字數:1969
  “小七,你的意思是,此次行動看似是我們在圍獵天羅堂,實則被獵殺的獵物,是我們?!”楚中天聽完薛靖七的猜測,變了神色,吐出嘴裏的瓜子殼,一拍桌案,震得半桌的瓜子殼都跳了起來,劍眉擰在了一起,語氣認真而肅穆。

  薛靖七雙臂環於胸前抱劍倚在門旁,沉默地點了一下頭,屋外下晌的日光被風中搖曳的枝葉割成斑駁閃動的光影,映著她的白衣忽明忽暗,神情也看不清楚。

  “靖七,何出此言?”楚子鈺嫌棄地離一片狼藉的桌子遠一點,定了定神色問。

  “方才你說,你們兩次遭遇埋伏,傀儡兵皆是白雲宗的人,總數加起來頂多六十幾個,是也不是?”薛靖七抬眼道。

  楚子鈺不明所以地點頭。

  “我在雁蕩山墨門劍契總部待過一些時日,他們當初從雁蕩鎮裏救出的百姓,隻有三十多個。”

  “然後呢。”楚中天抓抓頭。

  “一個尋常的鎮子,有多少人口?”薛靖七發問。

  “……呃,每個鎮的大小不同,這個也不好說,少則幾千,多則幾萬,都有。”楚中天還是有些稀裏糊塗。

  “最少,三四千應當有吧。我去過雁蕩鎮,那裏已經空了,一個活人也看不到。而被墨門劍契救出的百姓,卻隻有幾十個,那剩下的人呢?那幾千個中了血蠱,沒有逃出的百姓,他們會在哪裏?”薛靖七走到桌前,左手持劍,右手抓過桌麵上被楚中天丟得亂七八糟的瓜子殼,不緊不慢將其分成了三堆,一大堆和兩小撮。

  “救出的,被殺死的……還未浮出水麵的。”楚子鈺遲疑著伸手依次指著瓜子殼堆說道。

  楚中天看著數量相差懸殊的三堆瓜子殼,瞬間恍然大悟,鼻尖冒汗。

  “尋常百姓煉作的傀儡兵,攻擊力雖不如白雲宗白虎堂弟子化身的傀儡兵,但光憑蠻力和不會痛、殺不死的體質,幾千人一起湧上來,也足夠將我們十幾個人群毆致死。我們都隻是江湖劍客罷了,不是軍人,沒有浩浩蕩蕩的軍隊,以一敵百,隻會讓我們耗盡體力,根本無力對戰天羅堂的那些武功不凡的頭目,更無法提防,混在人群裏想要取我們命的殺手。”薛靖七沉聲說道。

  “那些殺手……難道說,江少右起初來雁蕩鎮掀起這血雨腥風,就是為了在時機成熟時讓我們與天羅堂拚個同歸於盡?”楚中天有些錯愕。

  “他的目的有很多,你方才所說,並不排除可能性。”

  “那咱們去找我爹,跟他說明事情的嚴重性,我們不能如此貿然行動,這局勢對我們而言,無異於以卵擊石。”楚子鈺一臉焦急,說著就要走。

  “子鈺。”薛靖七喚住了他。

  楚子鈺腳步一頓,心裏最柔軟的地方忽然被什麽戳中了,他轉回身子望向薛靖七,等待著她繼續說下去。

  “楚盟主所做出的決策,是我們唯一可走的路。你去了,也說不出更好的辦法,他不會改變主意的。”

  “為何是我們唯一可走的路?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殺手組織的圖謀,那我們便不去雁蕩鎮與天羅堂廝殺,如此他們費盡心血練出的傀儡兵,也就派不上用場,空忙一場。我們不去找天羅堂的麻煩,他們總不會帶著幾千傀儡兵殺來揚州吧。”

  “你忘了,我們此去,並非為了殺光傀儡兵,而是找到血蠱的母蠱宿主,將母蠱殺死。血蠱不除,還有不知多少無辜百姓會家破人亡。”薛靖七神色平靜,目光堅定,沒有一絲波瀾,“母蠱宿主多半藏在天羅堂裏,為了救人,為了早日中止這場無止盡的殺戮,哪怕雁蕩鎮有刀山火海,哪怕明知這是個圈套,我們也隻能去闖,殺出一條血路來,完成我們的使命。”

  楚中天神色動容,輕輕點了下頭,抬手按住身旁薛靖七的肩膀。

  楚子鈺皺著眉挪動腳步到桌旁,無力地坐下,歎了口氣,“那我們搞清他們的圖謀,又有什麽意義。明知是火坑,我們還要往裏跳,那些殺手就是知道我們如此的傻,才會設下這個局。”

  “這世上很多事情,不都是這個道理麽。明知是死局,明知是徒勞,還會義無反顧地走下去。”楚中天苦笑。

  楚子鈺聞言有些恍惚,他忽然想起了那夜預言者對他說的話,心裏又難受起來,忍不住抬頭去看薛靖七,後者的目光卻並不在他身上。

  “這不是犯傻,這是俠客的信念。”薛靖七笑著搖頭。

  楚子鈺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聽聞此言,忽而有些怔愣,而後笑了出來。是啊,這就是薛靖七,一個很認真的,用命在踐行俠道的劍客,一個值得他,那麽喜歡的姑娘。

  “搞清他們的圖謀,並非沒有意義。至少,我們提前有了心理準備,便可設法趨利避害,將損失降到最低。明日我們從白石城出發前往雁蕩鎮時,先登高,找一處可以俯瞰雁蕩鎮全景的地方,觀察傀儡兵出來的方位,說不定能找到天羅堂的巢穴,然後抄近路,殺最少的傀儡兵,找到羅老大他們。”薛靖七正色道。

  “好!”楚中天咧嘴一笑,伸手不輕不重拍了薛靖七一下,“不愧是我家有勇有謀的小七!你不說這些,我差點真的直接提劍殺進雁蕩鎮了。”

  薛靖七被楚中天搞得哭笑不得,隻是無奈地搖搖頭,眼裏是寵溺般的笑。

  楚子鈺在一旁看著兩人那親密無間的感覺,心裏又是一陣酸澀與不甘,但此刻的他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傻乎乎地將自己的情緒表現出來,他知道她不喜歡,他要懂得忍耐,等待時機。很多事情都是這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