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風起。揚州罡氣盟後山，破廟地牢內，盤膝而坐的北山嶽蹙著眉頭，厲聲叫停了正在練劍的楚子鈺。

  “怎麽比上次退步了？你的心不清靜，到底在浮躁什麽？！”

  楚子鈺也同樣蹙著眉，臉色不太好，緊抿著唇，沒有立刻回答北山嶽的問題，手中的劍柄卻依然緊握，身子繃得像是一根弦，似乎在暗暗和自己較著勁兒。

  “還是太慢了……還是太差了！外公，我，我很焦慮，我知道控製不好自己的情緒會影響我功夫的進益，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都在胡思亂想中度過，隻有很少一部分時間才踏踏實實修內功練劍法。我知道這是不對的，這是在浪費時間，可是我控製不住自己……”楚子鈺倒轉劍柄將長劍一下子擲在地上，鬆開手，長長吐出一口氣，但肩膀也微微塌了下來，“我一想到和我年紀差不多的人功夫已經比我強上不知多少倍，我就很壓抑，哪怕我不眠不休地練下去，一朝一夕又怎麽可能敵得過他們很多年……我知道習武浮躁不得，也急不得，是靠積累，可是道理我懂，但我辦不到心平氣和！我覺得要來不及了，我不可能有耐心等到十年八年後，再嶄露頭角。我想要一年之內，就能夠與他們中的某些人比肩！”

  北山嶽意味深長地看著楚子鈺良久，忽然笑著歎氣，搖搖頭道：“年輕人血氣方剛，凡事都想爭個高下，又沒什麽耐性，想急於求成，吃一年的幹糧長十年的個頭，如此這般心浮氣躁，又怎能成大器。”

  楚子鈺有些紅了眼圈，但卻依舊一臉倔強不服輸，聽了北山嶽的話他感覺有些刺痛，於是想要反駁，卻不料北山嶽還有下文。

  “但這也能說明，你是個有誌氣的家夥。你這種不服輸的倔勁兒，外公喜歡。”北山嶽神采奕奕地盯著楚子鈺。

  楚子鈺怔在原地，心情複雜，一時不知是喜是悲。

  “雖說日積月累的苦練無比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遇到一個好的師父和抓住幾次好的機遇。有沒有好的師父指導，能不能遇到並抓住嶄露頭角的機遇，基本決定了你能否在偌大的江湖得到你想要的東西。悶頭苦練可不是什麽好方法，找到一條捷徑有時可以事半功倍。”北山嶽笑道。

  “捷徑？”楚子鈺稍稍有些心動，脫口問道。

  “能讓你在一年內飛速進步，從而能與佼佼者比肩，甚至能夠超越他們的捷徑。”北山嶽點頭。

  楚子鈺很是興奮，但忽然又想到了什麽，有些遲疑，“該不會是什麽邪門歪道吧……”

  “怎麽會！你覺得你外公會懂什麽邪門歪道麽！”北山嶽佯怒道。

  “是子鈺想多了，望外公不要介意。”楚子鈺立刻打消心中的疑惑，向北山嶽躬身道歉。

  北山嶽也並沒有真的生氣，於是也沒繼續給楚子鈺臉色看，隻是繼續說道：“外公耗盡半生心血，鑽研出一套功法，可使內功修為進步非凡，一年，可敵他人十年之功。”

  楚子鈺不敢置信，若北山嶽真的擁有如此霸道的功法，又怎會如此狼狽地被囚在陰冷潮濕的地牢裏十數年……他不應該早就想法子掙脫束縛逃掉麽。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麽，”北山嶽冷笑一聲，“當年敗給你爹時，我還未徹底悟出這功法，所以終究差了些。如今悟出，卻已被穿了琵琶骨，成了半個廢人，無法施展。你很幸運，這功法世人尚不知，你若學會，將是史無前例的第一強者。”

  楚子鈺的胸膛快速地起伏著，他迫不及待，又心存猶疑。他知道，最光鮮亮麗的東西，往往都暗藏巨大的危險。他不知道，他能否承受得了那份危險帶來的後果。

  “這功法的危險之處何在？”他必須提前做到心裏有數。

  “危險之處？”北山嶽揚起眉，沉聲道，“危險之處就在於，你能藏多久而不被你爹發現。”

  楚子鈺目光閃爍，想起楚立嚴厲而沒有溫度的目光，他就下意識地懼怕。

  “如果怕了，就不要學了。這是門霸道的內功，膽怯懦弱的人，學了也無法發揮威力。”北山嶽垂眸低聲道。

  “我不是膽怯懦弱的人！”楚子鈺立刻被刺激到，語氣十分堅決地頂駁道，“我學！有什麽可怕的，就算被發現了又如何？虎毒不食子，難不成他還能一掌劈死自己親兒子……”說罷，他的身子都在微微發顫，但很快便梗著脖子冷靜下來，下定了決心。

  “好。”北山嶽滿意地頷首，目光炯炯。

  “我今夜就將全部心法口訣教給你，接下來的日子你待在罡氣盟裏自己領悟修習，實在有想不通的地方再來找我。前段時間你來的次數不少，以後還是謹慎些為好，不要那麽快就被你爹發現了。”

  楚子鈺點頭。

  回到罡氣盟後，楚子鈺瞥了眼楚立的屋子，並未點燈，屋內是暗的，也不知是已經早早睡下，還是有事出門去。他輕輕鬆了口氣，回到自己屋內，並未點燈，就到床上盤膝而坐，根據北山嶽所傳授的心法口訣，自行修習起來。

  楚子鈺平心靜氣，讓自己忘卻身外的世界，雙掌於胸前合攏，又平舉開，指間向前，催動內息，引丹田之氣沿督脈上行，又順任脈下歸丹田，如此運轉小周天三十六圈。氣歸丹田後，雙掌前推，掌心向前，掌指朝天，氣行兩掌。而後雙掌掌心朝下，迅速收回，左手掌心對準氣海穴，右手掌心對準神闕穴，真氣貫入氣海、神闕兩穴，後緩緩匯於丹田內。複引丹田之氣上行至缺盆穴，沿手臂行至食指商陽穴，指尖麻癢，再將真氣原路逆行回氣海穴，收複丹田。

  楚子鈺睜開眼睛有些納悶，好像自己的內力也並沒有增加，這套內功似乎也平凡得很，身體也沒有任何不適，他本以為自己會有強烈的反應，甚至會吐血之類，才有那種霸道的內功的樣子。

  他忽然笑笑，自己又急於求成了。這才練了第一遍，就想出效果，他也真是瘋了。

  望著窗外淡淡的月色，他又想起思念的人。

  十四天了。薛靖七已經離開揚州十四天了，也不知她現在是生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