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落日城轉了好幾圈沒找到所謂的百鬼石窟，別說鬼了，人都沒見到一個。就琢磨著先回客棧看看，說不定其他人和她情況一樣，就先回到這裏集合了呢。誰料想一推門見到床上直挺挺躺著兩個人，跟躺屍一樣，麵無表情一動不動，她不被嚇一跳就怪了。

  唐川穀伸手撫了下胸口，背靠門板，奇怪地挑了一下眉毛，司徒皓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是她眼花了麽，難道他也喝了酒進到墟境裏了嗎。

  聽到客房裏除了方才唐川穀進門的那一聲尖叫外，再無聲響，白小生忐忑了一下，也不敢隨意睜眼去瞧，索性裝作自己此刻從夢中醒來，於是猛地坐起身來，睜開雙眼，一臉驚訝，右手撫著自己的心口低頭瞧著，仿佛在驚訝自己竟然沒有死，沒有傷口。

  然而白小生這一舉動卻讓唐川穀受到了二次驚嚇，驚魂甫定剛剛邁出的腳又迅速縮了回來，“詐屍啊！”說著就迅速抬起右臂對準白小生，暗扣梅花袖箭的機關，一臉警覺地盯住白小生。

  白小生隻道唐川穀的激烈反應是針對司徒皓的，於是也跟著大喊起來，手忙腳亂翻下床來，風一樣衝到唐川穀身前抱住她的腿，同時跟著大喊，“詐屍了詐屍了救命啊！”

  “……”唐川穀愣了下，僵硬地低頭看著正“花容失色”抖成篩子抱住她的白小生，急忙掙脫開，“詐屍說的就是你！躺得那麽僵硬，又忽然坐起來！你跟著喊什麽啊！”

  “……啊，你不是說司徒皓詐屍麽。”白小生怯怯地回頭看去，隻見司徒皓依然一動不動躺在那裏，沒有什麽變化。

  “人家睡得好好的，詐你個頭！”唐川穀一叉腰，“哎？他怎麽也進墟境來了？”

  白小生咽了口唾沫，僵硬道，“他，他死了，不是睡著，是真的……屍體。”

  “你胡說八道什麽呢！”唐川穀震驚。

  “我剛剛醒來時，就覺得旁邊的司徒皓身體冰冷僵硬不太對勁，你喊詐屍，我更是受了驚嚇，連滾帶爬就下來了，你，你膽子大……你去瞧瞧不就知道了……”白小生忽然意識到自己差點露餡，不僅陸夕顏要瞞，其他人也要瞞，於是急忙解釋道，在背後推著唐川穀。

  唐川穀一頭霧水地走到床邊，看到了麵色蒼白發青的司徒皓，心神一凜，猶豫著伸手去摸他的頸動脈，猛地縮回手來，竟然真的死了，而且死了有一段時間了。究竟發生了什麽，她覺得落日城越來越詭異了，很多事情都說不通，用邏輯根本無法解釋。

  “怎麽樣……？”白小生在後麵弱弱問道。

  “死了。”唐川穀皺眉道。

  “不會的！司徒師兄怎麽可能突然就死了呢……他不是在外麵麽，會不會這是假的，是幻覺什麽的。你看看那屍體有沒有古怪之處，我……我害怕，就不過去細看了……”白小生咬手。

  “幻覺？”唐川穀愣了愣，她倒是沒想到這一茬，確實不無道理，連整個落日城在墟境中都能被還原出來，這裏的人，也有可能不是真實的吧。可是製造一個假的司徒皓，意義是什麽？

  “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唐川穀轉頭看向白小生。

  白小生無辜地搖搖頭，“我，我剛醒，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你剛醒？”唐川穀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我們一起喝的酒，一起睡過去，我都把落日城逛了好幾遍了，你剛醒？！”

  “呃，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中自裁才醒過來的，那個夢我還挺舍不得的，如果我多待一會兒，說不定到現在還沒醒呢。”白小生癟癟嘴道。

  唐川穀更加驚奇。

  “你沒做夢？”白小生驚奇地看著唐川穀。

  “為什麽會做夢，我喝了酒一醒來就是這裏了，你小子竟然還做夢，這藥還帶什麽附加效果麽，難不成還贈送一個春夢？”唐川穀隻覺得好笑，於是揶揄道。

  “你才春夢呢！你們一個個怎麽思想都那麽齷齪呢！”白小生想起葉陵之前的玩笑話，就更生氣了，誰說美夢一定是春夢的，欺負他沒有意中人嗎。不對，他明明那麽單純，這些人怎麽把他想得那麽……那個啥呢！

  “我又沒有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怎麽可能做春夢呢，”唐川穀攤手，“們？還有誰，你不是剛醒來麽，誰還說你做春夢了麽？”

  “我這是泛指！”白小生伸手指著唐川穀，“哼，我也沒有心上人，更不可能做春夢！”

  “我們為什麽要爭論這個？！”唐川穀叉腰，覺得莫名其妙。

  “我哪兒知道！”白小生也叉腰，死死盯住她。

  “哎？你倆都在啊！巧了，正好要找你們呢！”容塵走進屋子，見到白小生與唐川穀對罵的架勢，輕笑一聲，“在聊什麽呢，遠遠就聽到你倆的大嗓門了，聊春夢這種羞人的話題，也不知道把門關上。”

  “……”

  “……”

  唐川穀和白小生一齊臉紅脖子粗，想再次吵起來，見到容塵和陸夕顏來了，也不好意思再將這莫名其妙的話題進行下去，於是各自怒哼一聲抱起胳膊轉過身去。

  容塵走到床前端詳司徒皓的屍身，微微皺眉，“這麽逼真，真不像是假的，但是一定是假的，那小子如果就這麽死了，也太不可思議了。”

  “小生，之前你忽然失蹤了，我很擔心你，到處都找不到你，你沒有事吧。”陸夕顏見到白小生，關切地問道。

  容塵和唐川穀聞言都看向白小生，前者一臉考究，後者一臉疑惑。

  “啊？”白小生按捺出內心的慌亂，一臉迷茫驚訝地摸著後腦勺看著陸夕顏，眨眨無辜的大眼睛，愣愣道，“我失蹤了？師姐你在墟境裏看到我了？我，我前不久才醒過來，就在這個房間裏，哪兒都沒去，川穀可以作證的。”

  唐川穀也沒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但白小生方才醒來後確實哪兒沒去，這點她還是可以作證的，於是點點頭。

  陸夕顏微微皺眉，眸中閃過一絲懷疑與不解，怎麽可能呢，這小子是在撒謊嗎。可是看他的神態，又不像，而且還有唐川穀作證……“司徒師兄就是你我二人一同把他帶回來的，以我一人之力根本搬不動他，難道我之前看到的你是幻覺？”

  白小生一臉震驚，“難道我失憶了？我醒來的時候就看到司徒師兄躺在我身邊，我還被嚇得不輕，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若你真的一直都睡著，方才才醒，可是為何我們將司徒師兄屍身帶回來時，床上並沒有人呢。你真的不是，後來跑過來裝睡的麽。”陸夕顏目光直直地看向白小生的眼裏，想要在他眼睛裏看到半分惶恐與不安，來證實心中猜想。

  白小生心如鼓擂，他可從來都不擅長撒謊裝蒜的，但是想起葉陵走之前對他的提醒，又看到陸夕顏如此步步緊逼，更加落實了心中那不可思議的猜想，為了保命，他必須硬著頭皮把謊言圓下去，並且不能露出一絲窘迫和遲疑。

  “實不相瞞，我飲酒後，並沒有像大家一樣直接進入墟境，而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無比逼真的夢。我在夢中舉劍自裁，才醒了過來，來到墟境，看到了身旁的司徒師兄，還有看起來剛進門的川穀。會不會，我身處夢境的時候，還未出現在墟境的時空裏，所以之前你們才會看不到我。”白小生微微皺眉，神色平靜解釋道，沒有半分慌亂，完全看不出有何不妥之處。

  陸夕顏神情有些動容，白小生也做了夢，而且醒來的方式與她相同，這一點應該假不了，難道真的是她猜錯了麽，之前的那個白小生，與司徒皓一樣，是幻象而已，為的是讓他們混淆墟境與現實的麽。

  “很有道理。陸姑娘，你先前不是說你也是先做了個怪夢，而後通過自裁的方式醒來，才來到墟境的嗎。我醒來的時候，屋內隻有我一個人，並未看見你們，也許大家進入墟境的時間契機是不同的，因此我們看不到彼此，隻有真正到了墟境裏，才能見到。”容塵終於理清了思路，明白了為何之前沒有看到他們，於是敲著扇柄，笑道。

  “對對對，我醒來的時候，也沒有看到你們，就我一個人！”唐川穀附和道，“我之前還奇怪呢，這樣解釋的話，就說得通了。”

  “原來如此，師姐錯怪了你，還請不要放在心上。”陸夕顏衝白小生點頭笑道。

  白小生不好意思地笑笑，“沒關係沒關係，小事小事。”

  “話說不是春夢的話，究竟是什麽夢啊，說來聽聽，我好好奇。”唐川穀眯著眼睛將胳膊搭在白小生肩膀上，不懷好意地笑道。

  “男女授受不親。”白小生一臉嫌棄地打掉唐川穀的胳膊。

  “……？！”唐川穀作勢要發怒。

  “哎呀，沒啥啦，就是夢到了劍臣師兄和書言師姐，我們一起吃了頓飯，練了練劍，然後我就狠狠心自裁從美夢中醒過來了。”白小生歎了口氣。

  陸夕顏的瞳孔驟然一縮。

  “書言師姐？”容塵眨眨眼睛，“你是說，你師父那個故去多年的女兒？”

  白小生點點頭。

  “該，該不會……她給你托夢吧……”唐川穀一直都覺得夢到故去之人有點恐怖，於是戳戳白小生，陰森森道。

  “呸呸呸！”白小生鼓起腮幫子，“書言師姐很有可能沒死呢，還活著呢，托什麽夢啊托！”

  陸夕顏麵不改色地聽著，手指卻不經意地攥緊，心弦也緊繃起來。她想起在自己的夢中，楊書言對她所說的那些話。

  唐川穀見到自己似乎不小心戳到了白小生的痛處，於是也收斂了些，默默點點頭，應和著他。

  “我這麽多年也一直以為師姐真的再也回不來了，我也接受了事實。可是在夢中，師姐堅定地同我說，她一定不會死的，她有牽掛，她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白小生忽然紅了眼眶，一臉釋然，“我回去一定要告訴師父還有劍臣師兄，他們一定會很開心很開心的。”

  唐川穀也被感染到，無聲地拍了拍白小生的肩頭。

  陸夕顏的眼睛也紅了起來，撐起燦爛的笑容，心中卻苦澀無比，更多的還是恐懼與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