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滅魂下落現端倪
作者:簫劍行      更新:2021-03-06 02:32      字數:4283
  白小生瞅瞅凶他的唐川穀,一臉嚴肅的陸夕顏,不遠處一臉譏誚的夏侯淵,冷漠的司徒皓,還有壓根沒理會他這邊情況的容塵,鼓起腮幫子,暗自咬了咬牙,心裏盡是委屈。

  此番前來落日城的這一隊人馬,他都不甚喜歡:司徒皓和他從小到大都是對頭自不必說;陸夕顏在書言師姐出事後很快就黏上了易師兄,在他眼裏她就是個插足者,她永遠都不可能取代書言師姐在易師兄心中的地位的;容塵和夏侯淵熟識多年堪稱好兄弟,夏侯淵雖為世家子弟,然而在他看來,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絝子弟,容塵外表看起來翩翩君子,但在試劍大會不出劍羞辱了司徒皓,可以想見也沒有比夏侯淵好到哪裏去;至於唐川穀……

  白小生心裏有些複雜的滋味兒,這個須眉氣極重的丫頭,就是個冤家,總是看不慣他這樣那樣的,但是……她又是仗義的,一路上也關心過他,和他一起應敵殺敵——雖然方式比較爺們兒,但總歸是這群人裏唯一對他好的人。

  他真希望自己當初抽到的是朱砂記號,他很想和易師兄待在一起,畢竟在書劍門中,與他最親近的,除了書言師姐,就是易師兄了。薛靖七和楚中天,也是很不錯的人,在揚州城郊的客棧裏同宿過一夜,他對他們二人蠻有好感的。總之……他白小生的運氣怎麽就這麽衰啊!落日城裏的人都是些牛鬼蛇神就罷了,同行的“夥伴”也沒幾個靠譜的,出了什麽事估計都沒人會和他站在一邊。

  重重歎了口氣,白小生擺擺手,擠了出去,想要一個人靜靜,不想和他們再有口舌之爭了。

  唐川穀見到白小生神情十分落寞,愁眉苦臉地一個人走開,竟無意與他們再爭論,不由得有些發愣,是不是自己方才的話說得太重了,傷到了他……的自尊心?陸夕顏拍了拍她的肩頭,低聲道,“讓那小子好好冷靜反思一下也挺好的,不然他這‘天真無邪’的性子,還不知道能在這裏惹出多大的事。在這魚龍混雜之地,還是少說話,比較好。”

  容塵朝她們二人這邊揮揮手,陸夕顏和唐川穀回過神來,見到肖陵也朝她們笑著,於是會意,原來是房間已經安排好了,要去上樓安頓了,便前後從擁擠的江湖客身邊擠了過去。

  肖陵正帶著眾人上樓,忽然身前橫出一截刀鞘,藏著隱隱殺氣,攔住了他們的去路。肖陵麵色一白,容塵見狀左手將肖陵拉到身後,右手按住左側腰間的劍柄,抬眼向一旁刀鞘的主人看去,笑問道,“閣下有何貴幹?”

  一身玄色長袍的張傕緩步從一旁走到容塵等人麵前,目光上上下下毫無掩飾地打量了眾人一番,麵無笑意,語氣生硬地發問道,“這話應該是張某來問!你們這群人是何來曆,為何要殺害我天羅堂子弟!”

  張傕話音未落,大堂的江湖客已經開始躁動,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司徒皓將張傕打量一番,此人約莫三十歲的年紀,手中所持刀柄端帶金屬環,應為環首刀。環首刀單麵開刃、厚脊,最利於近戰砍殺,若在人群中廝殺,能起到以一敵十的作用,若與劍客單挑,則要看劍客的劍術如何,勝負不敢斷言。這姓張的,武功不差,此番方來落日城落腳便已結了仇,恐怕接下來行事不易了。

  “斬殺你們這些魔教妖人,是我們罡氣盟義不容辭之事,還用問理由嗎?”夏侯淵輕蔑一笑,手也按在了斷水劍劍柄之上。

  容塵微微一皺眉,夏侯此舉實不明智,這麽早暴露身份,在魚龍混雜、黑道勢力強大的落日客棧裏,恐怕會被盯上。畢竟正派來爭奪滅魂,動機不好解釋。

  大堂中圍觀的江湖客們更是炸了鍋,指指點點,似乎都頗為驚訝罡氣盟竟然也來攪和滅魂這檔事,有些不合情理。張傕一挑眉毛,冷笑道:“怎麽,罡氣盟不是名門正派精英所在之地嗎,竟然也想霸占魔兵滅魂?你們是對自己的七星龍淵太沒信心,還是起了欲念,想要把滅魂也收歸囊中,好統治整個江湖啊!”

  三樓窗邊的葉陵正沉默地看著樓下大堂的這一幕。

  罡氣盟也來爭奪滅魂了?有意思。

  “閣下說笑了,我們不過是些希望天下太平一點的遊俠罷了,哪裏來的什麽野心和欲念。坦白來講,若是我們先找到了滅魂,必定銷毀封存,不讓它再次出世,荼毒蒼生。唔……好像不管怎麽說,我們都是敵人。”容塵聳聳肩。

  葉陵冷笑,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倒是坦誠,”張傕再次冷笑,“那我們言歸正傳,你們找滅魂我不管,為何濫殺無辜,傷及我堂中子弟。他們礙著你們的眼了嗎?”

  “竟然能從你們這種人口中聽到‘濫殺無辜’這個字眼,真是活久見。”唐川穀戲謔。

  張傕臉色陰沉下來。

  “你們濫殺落日客棧的夥計,就為了逼問滅魂的下落,可是他們又知道些什麽!是你們濫殺無辜在先,我們路上見到了,自然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何錯之有?難不成你們殺人就是對的,我們殺人就是錯的。”白小生怒喝道。

  白小生一語言罷,江湖客們更加躁動,一個個目光異樣地看著肖陵等人。

  張傕手指握緊了刀柄,眸色陰沉,滅魂的線索本隻有他們天羅堂知道,如今被這混小子說出來,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葉陵皺了皺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樣看來,罡氣盟一行人與客棧的夥計不是一夥的,真的是巧合,碰上了。

  可是她為什麽就是覺得哪裏不對,先是天羅堂偶然得到了滅魂的線索,說是就在落日客棧的夥計們身上,可是他們雙方派出去那麽多人,圍攻三個小夥計罷了,竟然不能取勝,還被路過的人給殺光了。

  另外兩個夥計的屍體呢?她一直守在窗邊,不曾見他們帶回來什麽屍身,難不成就地埋在沙漠裏了。還有,出了這種事客棧的人還都那麽平靜,好像死了幾個夥計不足道也,這不正常。

  張傕氣惱地直接反駁道:“他們該死!”

  “張香主,這話小女子就不愛聽了。本看著你們天羅堂也死傷慘重,我就想著這事要麽就算了,權當那兩個可憐的夥計命太苦,安撫一下家屬後,就不向你們討什麽說法了。可是張香主竟然覺得他們該死,那二娘我,可否覺得你們天羅堂的弟子,也該死呢。”

  張傕臉色微變,扭頭朝樓上看去。

  “老板娘!”肖陵激動之中,又有些委屈。

  容塵眉毛輕挑,循聲望去,隻見一紅衣女子從容不迫緩步從二樓走下,腰間的鈴鐺清脆作響,微微側首看向樓下,眼帶笑意卻又藏有鋒芒,容貌雖然稱不上沉魚落雁之美,但那種暗藏嫵媚、優雅之姿、萬千風情集於一身的感覺,卻令他有些心旌搖曳,嘴邊笑意更深。

  目光裝作不經意地朝夏侯淵瞄去,隻見後者直接愣在原地,瞠目結舌,挪不開眼,容塵抿嘴輕笑,這家夥要認輸咯。

  “二娘和張某說話不必彎彎繞,說吧,你想怎麽樣。”張傕壓抑住怒氣,平靜地回道。

  “我想怎麽樣?”老板娘已然走到張傕麵前,歪著頭沉默了片刻,忽然輕笑起來,伸手搭上樓梯的木扶手,“那恐怕要委屈下張香主的錢袋了。”

  “怎麽說?”張傕道。

  “二娘不是什麽江湖人,那些恩恩怨怨啊,我不會插手的,張香主也不必擔心。我是個生意人,最實在的,自然是銀子。一百兩,這樁恩怨就算消了。”

  “兩條賤命哪裏值一百兩!你訛人也要看看對象吧!”張傕身邊一年輕弟子被老板娘的無理要求氣到,張口就罵道。

  張傕用目光示意他住口,雙臂抱著刀鞘環於身前,似乎在考慮。

  “撫恤他們的家人,需要一筆銀子。客棧因此而受到的損失,也需要一筆銀子。你看最近的生意好成這樣,在這種時候缺了人手,損失可不是個小數目。二娘不會讓步,張香主您自己好好考慮下吧。”

  “如果張某不答應呢?”張傕直視老板娘,笑問。

  “不答應,也沒什麽壞處……”老板娘輕聲歎息,“頂多被趕出落日客棧,尋不到滅魂,空手而歸咯。”

  張傕大為震驚,瞪大了雙眼,客棧中的所有人都嘩然,有些坐著飲酒的江湖客甚至激動地站起身來,杯盞被碰倒,酒灑了一桌,都不顧得。容塵等人麵麵相覷,三樓觀望的葉陵也目光一動,滅魂果然跟客棧的人有幹係麽。

  “你知道滅魂的下落?!”張傕疾聲問道。

  “本來二娘連滅魂是個什麽東西都未聽說過,但托你們的福,現在聽說了。”

  “什麽意思?”張傕聽不懂老板娘的話,催促道。

  “落日城這麽偏遠荒涼的地方,除了行經此地的商旅,很少有外人來的。然而在這半個月內,忽然來了這麽多江湖人,大家夥的目的還都是一樣的,都是為了率先找到滅魂,於是二娘就或多或少知道了些滅魂的事情。前幾日來了個瘋老頭兒,硬說自己是二十幾年前從天方鬼域逃出來的人,嘴裏念念叨叨盡是滅魂的事兒,還說他知道真正的滅魂藏在哪裏。”

  張傕和葉陵同時變了臉色,雖然他們看不見彼此的神情。

  容塵一行人和在座的江湖客都大為驚訝,天方鬼域滅魂現的事情,確實發生在二十幾年前,沒想到除了罡氣盟盟主楚立和白雲宗宗主乾秦外,還有其他人活著。

  “你們之所以對客棧的夥計們下手,是因為那個瘋老頭兒說的話吧。”老板娘眼中笑意更深,一臉考究地盯著張傕。

  張傕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不錯,全部都被老板娘說中了。他早上酒癮犯了,就想去酒窖看看有無陳年佳釀可以解饞,不料卻碰到一個喝得爛醉如泥的乞丐般的老頭兒,看見他後癡癡笑笑的,顛三倒四地說著什麽滅魂的下落之類的。他又驚又喜,各種套話詢問,那老頭兒卻說他自己已經記不清了,但是他跟客棧的夥計說過,讓他去問夥計吧,說完就睡了過去,怎麽叫都叫不醒。心急的他,並沒有想太多,立即派人去跟蹤外出辦事的夥計們,想辦法問出滅魂的下落來。

  白雲宗的人,一直都在暗自觀察天羅堂的行動。因此今日的那場爭鬥,白雲宗也在其中。

  “可惜,你們冤枉了人,那幾個夥計去酒窖搬過酒罷了,瘋老頭兒跟他們說了什麽,他們也沒往心裏去,所以他們是真的不知道滅魂是什麽東西,你們也確實,殺錯了人。”

  老板娘頓了頓,忽然笑靨如花,對張傕伸出手來,“所以言歸正傳,他們不是該死之人,一百兩銀子,還是應該給我的。”

  “那瘋老頭兒呢!”張傕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皺起眉來,“把人交出來,天羅堂自會奉上一百兩白銀。”

  老板娘神情嚴肅起來,歎道:“真不湊巧,那瘋老頭兒,在我今天去酒窖前,就已經死了。”

  “什麽?!”張傕一拳狠狠打向身旁的樓梯扶手,都怪他太心急,誤了事,他當時就應該把那人帶走,等他醒酒後好好問一問的,而不是就此錯過,“怎麽會死了呢!怎麽死的!”

  “自然是喝死的。你一口氣喝八壇酒試試。”老板娘聳聳肩。

  “滅魂的線索竟然就這麽斷了!”張傕又是悔恨又是惱怒,手指也緊握成拳,咯吱作響,如果此行完不成任務,回到天羅堂,被李珀那個小人再添油加醋,羅老大一定不會輕饒他的。

  張傕愣了愣,突然猛地抬頭盯住老板娘,眼中似乎又燃起了希望,還有些,殺意。

  老板娘再次笑了出來,“沒錯,現在知道滅魂下落的人,就隻剩二娘我了。怎麽,張香主你這神情,是想殺二娘滅口嗎?”

  張傕神情複雜地看著老板娘。

  “白銀百兩,我會告訴你滅魂的下落,而且,隻告訴你一個人。”老板娘雙臂環於胸前,玩味一笑,絲毫恐懼都沒有,鎮定地讓張傕不敢輕易相信。

  張傕揚起嘴角。

  肖陵已經完全驚呆了。容塵等人神色複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靜觀其變。葉陵的神情更加嚴肅,看麵紗下看不真切。其他的江湖客也都蠢蠢欲動,各懷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