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無恥惡人先告狀
作者:簫劍行      更新:2021-03-06 02:32      字數:3315
  “這麽快就走?你此時走,還要趕夜路,確定不再住一晚,明早再出發?”唐宋輕歎,捋了捋易劍臣所牽馬兒的鬃毛。

  “嗯。”易劍臣笑笑,伸手拍了拍唐宋的肩膀,以作告別。

  “等一下,有人要見你。”唐宋拉住易劍臣作勢欲牽的韁繩,意味深長道。

  易劍臣呆愣了下,下一刻,一個團子風風火火衝過來,抱住自己的腿。低頭一看,對上了穆長安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禁寵溺一笑,彎腰將其抱起來,笑道,“怎麽,長安不舍得劍臣哥哥走嗎?”

  小丫頭尚未開口作答,唐宋涼悠悠接過話來,“你想多了,她隻是想念薛兄弟了。”

  易劍臣聞言身子一僵,而後迅速對穆長安報以燦爛的笑容,表示他毫不介意這種偏心,唐宋看戲般抱臂於前。

  “想念靖七了?”易劍臣對穆長安一挑眉。

  小丫頭點點頭。

  “才三天,就這麽想念了。”易劍臣一本正經地看著穆長安。

  唐宋默默翻了一個白眼,這家夥還好意思說長安,他自己的心早就飛去薛靖七那裏了,不是麽。

  “我已經想念靖七……哥哥,九個秋天了。”穆長安一字一頓、字正腔圓注視著易劍臣說道。

  易劍臣一頭霧水地看著穆長安,唐宋聞言捂住自己的臉不想說話。

  “唐叔叔……哦不,唐哥哥,今天跟長安說,劍臣哥哥你對靖七哥哥,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三日不見靖七哥哥了,所以想念他九個秋天了,比你的想念要更多。”穆長安磕磕絆絆好不容易才將話給說利索。

  唐宋繼續捂臉沒說話,易劍臣總算是明白了小丫頭的意思,順便瞥了一眼背後“議論”他的大師兄,看著穆長安啞然失笑,“明日見到靖七,我會跟他轉達你的思念的。”

  小丫頭頓了頓,似乎是在努力理解易劍臣的話,而後繼續問道,“那靖七哥哥什麽時候回來?長安想跟他學武功。”

  “……?!”易劍臣抬眼瞅了下唐宋,唐宋無辜地攤手。

  易劍臣強忍住笑意,“長安,靖七哥哥是有要事才離開的,什麽時候回來也不知道。這段時間呢,你跟唐宋哥哥好好學武功,他可是書劍門大弟子,武功好得很,不比靖七哥哥差的,一定能讓長安滿意的。等靖七有時間,我們會回來看你的,那個時候再讓他指點你一兩招,怎麽樣?”

  易劍臣一口氣說的話有點多,穆長安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噘著嘴道,“靖七哥哥走之前和長安拉過勾勾的,辦完事就回來看長安,長安聽話,勉強先跟唐哥哥學武功,等你們回來。”

  聽到穆長安話中的“勉強”兩字,唐宋臭著一張臉抱著雙臂看著她,回頭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這小丫頭片子,竟然敢“目無尊長”。

  易劍臣笑著抬手刮了下小丫頭的鼻梁,將其放下,一臉嫌棄地看著唐宋,笑勸道,“大師兄你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子生氣,要尊老愛幼,愛幼懂嗎?”

  穆長安一臉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我愛幼,她尊老嗎?”唐宋笑盈盈地看著穆長安。

  “唐爺爺。”穆長安一噘嘴,扭過頭去不理會唐宋,喊道。

  易劍臣差點被自己唾沫星子嗆到,清了清嗓子裝作無事,“我走了。”

  唐宋再次將穆長安一把扛在肩上,任憑其捶打喊叫,彎彎眼睛笑道,“師弟路上小心,師兄有點事情需要解決,就不遠送了哦。”說罷轉身就扛著小丫頭大步流星走開。

  “喂!不能欺負女人——和孩子!”易劍臣一臉震驚地望著唐宋遠去的背影,愣了愣,笑著搖搖頭,牽馬走出山門,下山去了。

  傍晚時分的罡氣盟,有諸多挎著藥箱進進出出的人,皆是楚立發出江湖令後,火速趕來的江湖遊醫。然而,一番診治後,卻皆束手無策,黯然離去。

  “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大夫您再看看,說不定可以配出解藥的!”楚中天拽住最後一個遊醫的衣袖,眼睛布滿血絲,神色焦急而疲憊,又滿是渴求之意。

  那中年遊醫一臉愧疚,搖搖頭。

  楚中天鬆了手,神色頹然,遊醫歎了口氣,挎上藥箱就匆匆離去了。在門口撞見正走過來的楚立,急忙行禮,楚立看其神色知曉狀況,無奈微微頷首,那人便急忙離開了。

  深色的毒血已經接了大半盆,阿卓見到薛靖七手心傷口流出的血已經漸漸恢複了殷紅,忙取來止血傷藥和長布條,給狹長血痕撒了藥粉,仔細包紮好。觸手所及,一片冰涼,毫無暖意,阿卓眨了眨眼睛,忍住鼻尖酸意,將薛靖七的左手放回被子裏,用幹布巾擦拭著薛靖七頭上頸間濕冷的虛汗。

  看到阿卓照顧薛靖七的手法嫻熟不已,司徒念有些發愣,心裏暗暗佩服,也有些汗顏,自己之前給靖七換藥下手沒輕沒重,真的該跟阿卓好好學學。她卻不知,阿卓六年前照顧過重傷的靖七一段時間,所以才能如此老道。

  “情況怎麽樣。”楚立走進屋來,輕聲問道。

  眾人神色黯然,楚中天苦笑著搖搖頭。

  屋內一片緘默,氣氛變得十分壓抑,然而此刻卻忽然有一人飛奔而來,推門闖進屋來,見到床上了無生氣的薛靖七,還有地上的大半盆黑血,微微張口,腳步頓住,傻站在那裏。

  此人正是楚子鈺。他閉關苦練劍法多日,終於在罡字決上有所突破,一劍揮過數十蠟燭不倒,手指拂過,紛然斷落,切口一致,達到了楚立示範的境界。正想找靖七切磋幾招,卻震驚得知她身中劇毒,藥石無醫,時日無多。怎麽會這樣……昨夜遠遠見到她時,她還好端端的,還不到一天,竟會變成這樣。

  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走到床前,眼裏盡是疼惜,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觸碰她的臉龐。

  手伸到一半卻被阿卓喝止,“你做什麽?”

  阿卓並不認識楚子鈺,一個陌生男子想要去觸碰阿靖,她當然有戒備心。

  楚子鈺聞言方回過神來,臉色微窘,急忙縮回手,手指微蜷,“我隻是擔心她。”

  門外再次傳來小跑的腳步聲,一護衛在門外停下腳步,對屋內的楚立抱拳行禮,恭聲道,“盟主,知府大人與其公子來訪,在正氣堂等候。”

  “王八蛋竟然還敢來!”楚中天聞言大怒,抄起家夥就要去正氣堂找鄭齊算賬。

  楚立皺了皺眉,喝住正欲拔劍往外衝的楚中天,沉聲道:“楚中天,若想去正氣堂,就老老實實,跟在我後麵,不準胡來!”

  楚中天咬了咬牙,胸膛劇烈起伏幾下,用力將劍收了回去,向旁讓出一步,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應聲道,“是。”

  楚子鈺不明所以,一頭霧水看著父親和楚中天匆匆離開,而屋內的卓辰、司徒念和阿卓則個個神色憤懣,與楚中天無異。氣氛尷尬,他也沒有詢問前因後果,這種事情回頭問問父親,就好。

  還未走到正氣堂,遠遠便看見裏麵有兩人立著,年長者身穿不失貴氣的便服,年少者打扮貴氣,衣襟處隱約能看到裏麵的白色包紮布條。

  “楚盟主,別來無恙啊。”鄭濂笑笑,客氣地開場。

  楚立微微一笑,示意鄭濂父子入座,自己則在旁邊坐下,楚中天立於身側,眸色陰暗,神色看不真切。

  鄭齊抬眼見到楚中天,臉色變得難看,正巧兩人目光相撞,楚中天麵帶殺氣,鄭齊冷笑一聲,別過臉去。

  “府君方回揚州就風塵仆仆來到這裏,不知是所為何事?”楚立客氣問道。

  鄭濂麵色稍微有些窘迫,見楚立此次語氣雖然客氣,但卻遠遠不如往日,連吩咐弟子奉茶招待都省去了,單刀直入,開門見山,這可不像他從前待人接物的風格,心中不免有些疑慮和不安。“咳,鄭某是為犬子之事而來,不知楚盟主門下薛靖七何在?”

  “府君找他做什麽?”楚立麵不改色笑問。

  “薛靖七前夜劫獄,大鬧府衙,重傷犬子,鄭某此次前來,是想跟楚盟主討個說法。”鄭濂神情嚴肅起來。

  “真可笑!惡人先告狀!小七被你這十惡不赦的兒子害得幾乎丟了性命,我們又跟誰去討說法!不要以為當個官就有什麽了不起,可以為所欲為,濫殺無辜!”楚中天怒不可遏,張口罵道。

  “住口!”楚立疾聲喝止。

  鄭濂變了臉色,頗為羞赧,“你這黃口小兒在胡言亂語什麽!”

  “給府君道歉。”楚立沉聲命令道。

  “我呸!”楚中天怒極反笑,朝著鄭濂父子就是一聲粗口。

  鄭濂大怒,拍桌而起。

  鄭齊卻神情微妙,甚至有些激動,搶在鄭濂前麵問道,“你說什麽?薛靖七幾乎丟了性命?!”

  楚中天怒而拔劍,楚立起身衣袖一拂反手將其長劍按回鞘中,用目光示意他不可亂來。

  見到楚中天的激烈反應,鄭齊印證了心中猜想,江少右果然沒騙他。想著想著,情不自禁揚起了嘴角。

  “先不管他們二人究竟有何恩怨,靖七如今身中劇毒,命懸一線,時日無多,皆是拜令郎所賜,楚某今日也想跟府君討個說法。”楚立眼帶笑意,卻毫無溫度,對鄭濂發出質問,再無客氣。

  薛靖七這丫頭曾以為他楚立是畏懼權貴、欺軟怕硬之輩,她真的不夠了解他。罡氣盟縱然要經營好與官府的關係,但也決不能任由鼠輩踩到頭上來,戳著脊梁骨。本來他還不想這麽早戳了這層窗戶紙,但既然惡人先來告狀,他也絕不會再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