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十麵埋伏難招架
作者:簫劍行      更新:2021-03-06 02:32      字數:4294
  卯時已到,天剛破曉,夜色未散,江府仍是一片沉寂與黑暗,薛靖七左手持劍,立在門前抬頭注視大門之上的牌匾良久,握住劍鞘的手指不自覺收緊,而後一步步邁上石階,抬手欲叩銅環。

  然而方一抬手,還未觸及銅環,大門己自動敞開,空曠整潔的庭院映入眼簾,卻不見半分人影,薛靖七不禁沉下心來,但仍硬著頭皮跨過門檻,走了進去。甫一進門,大門又自動關閉,皺眉回頭看了眼,已無退路,於是右手摸上劍柄,牢牢握住,劍出鞘,長劍嗡鳴,寒光驅散一瞬黑暗。

  約定好卯時相見交易,卻始終不見其人影,隻有這古怪的空宅,究竟在搞什麽名堂。一步步踏下石階,警覺地感受著周圍的異常之處,緩步走向空曠的庭院。

  忽然,背後一涼,來不及回頭,急忙向前俯身閃躲,有什麽東西擦著自己的後背氣勢洶洶飛向前方,抬頭一看,竟是一柄鐵槍。急忙回身察看,身後卻一片漆黑沒有人影,不知方才偷襲的鐵槍是從哪裏飛出的。

  一步步後退,眯起眼睛努力適應著黑暗,辨識著庭院裏的布置,提防著下一輪偷襲。背後再次一涼,這次她迅速轉身向後撤步,一柄長槍狠狠插在她腳前,地麵石板都被戳裂,可見力道非凡。

  “我遵守承諾一人前來赴約,閣下這又是什麽意思!”薛靖七環顧四周,沉聲喊道。

  然而空曠的庭院回應她的隻有更加猛烈的襲擊。

  四麵八方同時飛來鐵槍,勢要封住薛靖七所有的退路,槍槍粉碎了腳下的石板,迫不得已隻能飛身躲避,腳踏插在地上的鐵槍借力縱躍至半空中,空中卻似乎感應到了,自四麵八方射來密密麻麻的羽箭,她倒吸一口涼氣,迅速揮劍格擋,織成密密的劍幕,讓羽箭無法近身。

  舊力已竭,新力未生,羽箭仍然沒完沒了,隻能淩空翻身躲過,數支羽箭擦身而過,揮劍擋箭的同時越過地上的鐵槍,在遠處落地歇憩片刻。然而落地的一瞬,地上的石板竟然向下陷落,一不留神右腳入了陷坑卡在裏麵拿不出來,一聲吃痛,下一瞬,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巨石衝她滾來,眼看要將她碾成肉泥。

  薛靖七大驚,用力拔右腳卻是失敗,眼看石球滾滾而來,心一橫握緊長劍凝聚劍氣,閉上雙眼長劍奮力一劈,劍氣激蕩,巨石被斬作兩半,炸成了齏粉,蓋得她滿身都是碎石。

  “媽的!就差一點!這小子還真是命大!”鄭齊在機關室裏觀察著外麵薛靖七的一舉一動,眼看到就要被巨石砸死,卻劈碎了巨石,真是惋惜氣惱。

  阿卓緊咬著沒有血色的唇,閉上眼睛。她此刻已經被兩人帶出了寒室,鎖在機關室的角落,靠牆而坐。他們就是為了刺激她,讓她不能好受。

  江少右笑而不語,拉下另一個機關手柄,操縱著庭院的機關。

  趁著空隙,薛靖七長劍向右腳陷落的石板深處狠狠刺下,石板下的機關似乎被損壞,右腳上的鉗製鬆開,急忙將右腳拔了出來,腳踝生疼,也不知是否傷到。

  呼嘯聲再起,飛速旋轉的回旋鏢自暗處迎麵飛來,薛靖七還未來得及鬆一口氣,急忙仰麵閃躲,然而這些回旋鏢會回頭,閃躲根本沒有用,隻好出劍將這些飛鏢擊落在地。

  正在她專心對付這些回旋鏢時,一條麻繩從地下迅速竄出,牢牢套住了她的左腳,向左邊一拽,薛靖七重心不穩差點被拽倒。眉頭一緊,現在還有三枚回旋鏢仍在周身,沒有餘力去斬斷繩索,就姑且先專心迅速對付完這些飛鏢再說。

  然而錯失良機後,另一邊也竄出了麻繩猝不及防套住了她的右腳,狠狠向右側拽去。兩邊的麻繩一齊使力,薛靖七再也站不住,一字下劈趴倒在地。空中仍有兩枚回旋鏢,雙足被束縛,疼痛難忍,無法繼續回擊,隻好率先揮劍用劍氣斬斷雙足的麻繩。然而還未爬起身來,兩枚回旋鏢已近身,反手回劍打掉一枚,另一枚還是割破了右臂,鮮血滲出。

  左手迅速抓起地上一塊碎石,猛地向空中擲去,最後一枚回旋鏢應聲而落,了無生氣地掉落在地。

  低頭查看右胳膊的傷口,鮮血顏色正常,幸好這飛鏢沒有毒,這才鬆了口氣。

  地麵忽然震動起來,空曠的庭院忽然有兩堵牆拔地而起,將她困在中間,並緩緩向中間移動,企圖合二為一將其擠成肉餅。薛靖七再次凝聚劍氣揮劍劈去,希望能再次擊碎石牆,謀條生路。然而這次威力無窮的劍氣卻也隻是在石牆上劈出一道深深的劍痕罷了,並沒有達到預期。一驚之下,收劍一看,劍刃竟砍出一個缺口來,那根本不是石牆,裏麵是銅牆鐵壁,尋常的兵刃根本敵不過。

  兩邊不能走,就從上麵走。

  身形剛騰挪至半空,自上方鋪天蓋地砸下巨大的石塊,將出路堵住。薛靖七隻好雙腿蹬住兩側高牆為支撐點,在半空中躲閃著石塊,用劍氣一次次劈碎飛來的巨石。

  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時辰,天已微微亮,庭院裏的景象也能看得清楚了,對付起來也稍微稱手了些。然而她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一夜未眠,力戰至此,已經近乎力竭,這車輪戰般的機關暗器,她根本撐不了多久,不能等到力氣被耗盡,必須趁早找到出口。

  大塊大塊的石頭散亂堆積在地上,天上還有繼續往下墜落的石塊,羽箭再發,透過墜石的空隙密密麻麻射來,薛靖七應接不暇,汗水已浸透衣襟,近乎虛脫,劍氣也快要枯竭。再也支撐不住,想要落地一避,空中吃力躲過箭雨,卻不料反方向仍有墜石和羽箭,後背肩頸處被飛石狠狠砸到,一聲吃痛,兩眼一黑重重摔落在地。

  落地的下一瞬,薛靖七感覺到地麵的不對勁,咬牙迅速翻滾,石板下竟刺出道道利刃,擦著她的身側破地而出。被逼到了盡頭,地下的利刃刺上了石堆,卡住,站在石堆上的她方才躲過這一擊。

  石堆快有小山的大小,薛靖七躲在石堆後,倚靠著坐下,避著箭雨和石雨,喘著粗氣。該死,舊傷又複發。左肩的舊傷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牽連得左手基本使不上勁,虛汗順著發梢滴落,她快要撐不住了。

  “薛靖七快不行了!他終於倒下了!”鄭齊激動地手舞足蹈,目光有意無意瞄向角落的阿卓,很明顯,他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阿卓閉著眼睛不為所動,神情看不真切,隻餘指甲深深嵌入肉裏。

  看著兩側的牆壁越來越近,身後仍是密密麻麻無窮盡的羽箭和落石,薛靖七皺緊眉頭,右手長劍支撐著身體站起來,目光堅定地轉過身去。

  “靖七,靖七你在嗎?”司徒念不停歇地敲著薛靖七的屋門,然而屋裏並無回應。她不由得疑惑地轉頭看向旁邊的卓辰,後者也皺了皺眉,搖搖頭。

  “昨夜從正氣堂回來,靖七的屋子就是黑著的,我還以為她睡了,就沒好意思去打擾。怎麽現在都快辰時了,屋裏也沒人應,難道她大清早出門了?”司徒念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說好了等她和卓辰回來一起找阿卓的,怎麽人就沒了呢。

  “會不會去小天屋子了。”卓辰尋思道。

  “沒有啊,剛剛我還通過窗戶往楚中天屋裏看,就他一人在睡,沒有其他人。”司徒念眨眨眼睛。

  “我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卓辰長長歎息一聲。

  司徒念一臉緊張地看著卓辰,然而他卻沒有下文,隻是用力推開了薛靖七的屋門。屋裏空空蕩蕩,果然沒有人,司徒念進去找了找,薛靖七的行李什麽都還在,隻是劍沒有了,應該隨身帶走了。

  卓辰感到腳下好像踩到什麽東西,挪開腳,蹲下身子一看,心一沉,拾起來打量,是個類似箭矢的東西。這種東西怎麽會在地上,站起身來正看著手中之物出神,司徒念忽然大叫一聲,他急忙走過去,隻見裏屋的牆上插著一個箭頭。拔下箭頭,和手中的另一半對接起來,正好是一支完整的短箭,心中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

  “什,什麽情況……”司徒念瞠目結舌。

  “如果我猜的沒錯,昨夜我們走後,劫走阿卓姑娘的人給靖七傳了信。”卓辰將手中的短箭隨意丟在了桌上,歎道。

  “所以呢?!”司徒念也開始害怕起來。

  “所以靖七單槍匹馬去救阿卓了。”卓辰神情嚴肅。

  “什麽?!她的傷還沒好,怎麽能一個人去救呢?萬一中了那人的圈套,救人不成反把自己搭進去怎麽辦。”司徒念又驚又急。

  “希望這次別被你的烏鴉嘴說中了,這件事先別讓盟主知道,”卓辰轉身出門,“我們去找小天。”

  司徒念也急忙關上門跟著去了。

  “小天!快醒醒!出大事了!”卓辰沒有敲門,直接推門進去,衝到床前搖晃著楚中天的肩膀,拍著他的臉。

  楚中天頭暈腦脹地被搖醒,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到卓辰靠得那般近,嚇了一跳,頭還有些痛,生無可戀地問道,“幹什麽啊,什麽事啊!”

  “靖七有危險。”卓辰嚴肅道。

  “什麽?!”楚中天立馬坐起身來,困意全無,“發生什麽了?!”

  “昨夜阿卓失蹤,靖七找了一夜沒找到。今早發現連靖七也失蹤了,她好像知道了阿卓在哪裏,孤身一人去搭救了。”卓辰皺眉道。

  “你說什麽?!”楚中天忙不迭起身穿衣服套長靴,他記得昨夜還與阿卓共飲來著,怎麽阿卓突然就出事了呢!小七為什麽不告訴他,自己去救人,萬一她不敵該如何是好!

  “念兒?”卓辰忽然覺得哪裏不太對,平時聒噪得像隻麻雀的司徒念,怎麽從進門到現在都沒吭聲。轉身去尋,卻發現司徒念手中正拿著一封未拆開的書信愣神,眼中盡是錯愕與不敢置信,“怎麽了?”

  司徒念忽然哽咽起來,不知所措地看向卓辰,“是……是靖七的絕筆信。”

  卓辰愣住,穿衣服穿了一半的楚中天聞言身子陡然僵住,不敢置信地看向司徒念,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下一瞬回過神來,紅著眼睛衝過來一把奪過書信,動作笨拙地拆開信封取出裏麵的信紙展開來看,看著看著,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偌大的漢子竟落下淚來。

  書信左下角的“靖七絕筆”四個字深深刺痛了他的雙眼,讓他不知所措,恍如隔世。

  他醉倒的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去救阿卓,她會說出“也許回不來了”這樣的話!她薛靖七是誰?有勇有謀、劍術卓絕的試劍榜首啊!她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死掉呢!她怎麽能瞞著所有人懷著必死之心孤身前去!

  “小七一定是看我喝得爛醉如泥生我的氣,故意寫個什麽絕筆信來嚇唬我。她一直都不喜歡我多喝酒的,總說我是酒鬼……這丫頭真是,開這樣的玩笑,太過分了,你們說是不是?我一定要把她給揪出來,好好修理修理。”楚中天哈哈大笑起來,甚至笑出了眼淚,卓辰和司徒念直接愣了神,劈手奪過書信,看起來。

  司徒念讀罷手腳冰涼,眼眶一紅又想掉眼淚,卓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去哪裏救人了?我們分頭去找,一定要找到她,不能做傻事。”

  “揚州城這麽大,要找到什麽時候……”楚中天又像哭又像笑,攤手道,“恐怕我們找到的時候,已經遲了……”信是夜裏寫的,現在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時辰,揚州城又那麽大,找遍需要一整天的時間,等找到的時候,恐怕一切都晚了。

  “楚中天!”卓辰一把揪住楚中天的衣領,“你振作點!靖七不會有事的,你要相信她!她每次都化險為夷,平安回來,為什麽這次你就不相信她了!有在這裏流淚的工夫,已經出去找了很多地方了!”

  “不一樣!”楚中天甩開卓辰的手,抹掉淚水,苦笑道,“不一樣……”

  “念兒,我們走!我們去找靖七,就讓這個懦夫留在這裏哭泣吧。”卓辰拉著司徒念大步流星走出門。

  小天,對不起。

  這五個字一直在楚中天的腦海裏來來回回,心亂如麻,心如刀割。

  抹掉淚水,將衣衫係好,拿起床頭的追風劍就瘋了似的衝了出去,連門都沒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