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鬧市驚馬試身手
作者:簫劍行      更新:2021-03-06 02:31      字數:3392
  “當歸、蘇木末、落得打各兩錢,川芎六分,紅花五分,乳香、沒藥、三七、炒赤芍藥、陳皮各一錢,地鱉蟲、紫荊藤各三錢,”藥材鋪的老頭兒眯著眼睛瞅著桌上的藥方,口中念叨著,熟練地拉開一個個木抽屜,而後抓了曬幹的各色藥材到秤上秤了重量,倒在桑皮紙上細細包好了,用麻繩將所有的藥材捆在一起,遞給薛靖七,垂著眼慢條斯理道,“上藥十二味,以水、酒各半煎服。”

  “多謝。”薛靖七對老頭兒道了謝,接過藥包來,付了錢,便拉著阿卓離開。

  “阿靖,你買這些做什麽?”阿卓有些不解,因為她的傷都已經上藥包紮過了,為何又來買藥,難道靖七也受了什麽傷生了什麽病嗎。

  “你身上的兩處傷,雖然是外傷,但恐怕內有淤血,從內也要服藥調理,尤其是你頭上的傷,要知道腦袋受傷有後遺症很容易失明失憶什麽的,”薛靖七笑著揚了揚手中的一打藥材,“這服藥是活血止痛,治損傷淤血、紅腫疼痛的良藥。”

  “你什麽時候這麽懂醫理了。”阿卓心裏感動,嘴上卻不忘打趣。

  薛靖七隻是幽幽歎了口氣,一臉無辜道,“久病成醫咯……”

  阿卓忍俊不禁,卻又想起了什麽,收起笑容,擔憂問道,“說到這個……你當年頭部的傷造成的失憶,金針封穴後,真的什麽都再也想不起來了麽……”

  薛靖七聳聳肩膀,笑歎,“想不起來了。我也不知道當初做的那個決定是對是錯,既然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後悔了吧。”

  阿卓也微微歎息,點了點頭。

  “讓開!都給我讓開!”不遠處忽然一片喧鬧,有人高聲呼喊,聲音中夾雜著慌亂和焦急的情緒,雖然身在熙熙攘攘的鬧市裏,也顯得格外刺耳。

  兩人聞聲望去,忽見後麵街道上的人群正迅速分散,急促的馬蹄聲、焦急的呼喊聲、驚慌的逃跑聲混雜在一起,整個大街亂成一鍋粥。一個身穿黑色直裰頭戴方巾的文弱書生正慌亂地抓著韁繩,而駿馬卻一邊嘶鳴著一邊發了瘋似的疾奔,撞翻了路中間來不及躲避的板車和扁擔,正衝著她們倆的位置奔過來。

  是馬驚了。

  薛靖七急忙護住阿卓,將其先推到路邊上,然後自己才迅速旋身躲避,堪堪躲過驚馬,幾乎是擦著邊衝過去的。剛鬆了一口氣,卻見那書生更加驚恐,大喊道,“救命啊!前麵有個孩子!我停不下來啊!”話音未落,那書生竟然摔下了馬,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捂著自己的腿痛得滿頭大汗,神情驚恐地望向馬兒的前方。

  薛靖七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大吃一驚。隻見一個沒有大人看護的小孩子正站在路中間啃著糖葫蘆,抬頭見到迎麵奔來的高頭大馬,頓時嚇得坐在了地上,哇哇大哭,也不知跑開,旁邊圍觀的百姓們都失聲尖叫,然而卻沒有一個人敢衝上前去抱走孩子的,畢竟一旦速度不夠快,連自己可能都要死於馬蹄下。

  “那個孩子!”阿卓也大驚失色,然而她卻有心無力,隻能失聲喊道。

  薛靖七迅速將手中的藥材塞到阿卓的懷裏,而後提氣狂奔起來追逐驚馬,在圍觀眾人的驚呼下,她在接近馬尾的時候縱身一躍,坐上了馬背,雙手死死抓住韁繩向後拽,雙腿夾緊馬肚子,在驚馬前蹄即將撞上前方的幼童時,雙手猛然再次發力,韁繩死死勒住馬兒,馬兒一聲長長的嘶鳴高高揚起前蹄,幾乎立起,下一瞬,俯身左手向前捂住馬兒的眼睛,右手迅速向旁邊一側拽緊韁繩,馬蹄在幼童身側兩尺處狠狠踏下,激起一地灰塵,幼童哭得更凶,但安然無恙。

  阿卓重重鬆了一口氣,看著阿靖非凡的身手,舒心地笑了出來。

  馬兒漸漸恢複了平靜,不再躁動,薛靖七翻身下馬,將孩子扶起來,拍拍她身上的塵土,此刻一個婦人提著糕點滿臉淚水地撲過來,抱住孩子親個不停,對薛靖七連連道謝。她方才擠進糕點鋪子給丫頭買最愛吃的桃花燒賣,讓她在原地等著,誰知這才多大點功夫,就出了這樣的事。她在人群裏拚了命也擠不出來,隻能眼睜睜看著小丫頭即將被馬踩死,差點昏了過去。

  薛靖七朝母女倆笑了笑,然後牽著馬走回去,到那坐在地上的書生旁站定,伸手作勢去拉那書生起來。書生先是微微一愣,而後一臉感激地伸過手去,握住薛靖七的手顫顫巍巍站起來,一瘸一拐地站定,對薛靖七作了一揖,“多謝少俠搭救,不然死傷了人,我可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你的腿受傷了?”薛靖七見到書生半拖著一條腿的窘態,關切道。

  “小傷,回去包點草藥,躺幾天就好了。”書生笑著點點頭。

  “那,這張藥方送給你,去對麵的藥材鋪抓來這些藥,配合著吃,好得快,”薛靖七笑眯眯將懷中那張藥方塞給了書生,而後一拱手道,“告辭了。”轉身離開,去尋了阿卓,回罡氣盟去了。

  書生看著手中的藥方眨了眨眼睛,又看著薛靖七和阿卓遠去的背影,玩味一笑,將藥方折疊放入懷中,卻並未去對麵的藥材鋪,而是腿腳利落地牽著馬兒朝反方向走遠了。

  此人比想象中的要有意思。

  也比想象中的要好對付。

  一直等候在江府門前的鄭齊見到江少右正牽著馬遠遠走來,眼睛頓時一亮,立刻迎上去,“怎麽樣,有結論了嗎?”

  江少右看著在麵前晃悠的鄭齊,笑而不語,牽著馬走到門前的柱子旁拴上,而後背著單手向宅子內走去,鄭齊麵露不解,想要跟上去,卻又懼怕裏麵的機關,在門口躊躇不前,望著江少右的背影欲言又止。

  江少右察覺到鄭齊的猶疑,轉過身來,笑了一下,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鄭兄還不進來,在擔心些什麽?江某難不成,還能傷害自己的朋友?”

  見到江少右進去的一路都平安無事,似乎也沒有什麽暗器機關,鄭齊尷尬地笑了笑,小步快跑跟著進了宅子,跟在江少右身後又走了一段路,曲曲折折來到一個密不透風的屋子,進去後兩眼一黑什麽都看不到,直到所有的燈盞在一聲響指之後全部亮起,才看清了這屋子裏的布置。

  三麵牆都是高大的架子,上麵擺滿了數不清的瓶瓶罐罐,各色式樣都有,地上還有竹簍子和酒壇子,正對麵的桌子上摞滿了書冊,而右手邊的桌子上則擺放著奇奇怪怪的器皿,裏麵還盛著顏色怪異的液體,散發出刺激性的氣味。

  “這……”鄭齊瞠目結舌,他隻知道江少右是暗器機關製造的行家,卻不知道他竟然還有一間這樣的密室,看起來有點像是……

  “鄭兄別客氣,坐。”江少右對鄭齊指指右側桌子旁的凳子,示意他坐下說話,而自己則在擺滿書冊的桌旁坐下。

  鄭齊看著桌子上器皿裏奇怪的液體,有些打怵,但還是老老實實在旁邊坐下,對江少右投去詢問的目光。

  “我觀察過他的性情,也試探過他的身手,可以說,是個重情重義、古道熱腸、心無城府、武功高強的傻小子。”江少右笑道。

  “江兄你怎麽在誇他。”鄭齊微微皺起眉來,難不成江少右被薛靖七策反了。

  “哦?可是在我看來,他的這些優點,也正是他的軟肋。他把那個丫頭看得極其重要,嗬護備至,如果用那個丫頭作為要挾,他一定會輸。”

  “哈哈哈哈,我還以為江兄是個君子,一向看不慣我的做法,沒想到你也會想到用這種不光明的手段啊。”鄭齊隻覺江少右的想法與他不謀而合,忽然開心起來,覺得是同道中人。

  “沒辦法,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嘛。”江少右也不惱,涼悠悠打趣道。

  “嘶……不過他功夫好得很,萬一打不過怎麽辦。”鄭齊想到薛靖七利落的身手,自己在他麵前毫無還手之力,不由得又皺起來臉來,擔憂道。

  “為什麽要和他打?對付敵人不懂得揚長避短嗎。他沒有戒備心,滿心隻想著那個丫頭,隻想著救人,武功再高,也沒有用。他的用情至深,就可以將其一舉擊垮。”

  “具體需要怎麽做?”鄭齊殷切問道。

  江少右站起身,走到鄭齊所在的那張桌子旁,拿起一個青色的小瓷瓶,端詳著,笑道,“這是我研製的新藥,還未找人試過,這下派上用場了。”

  “這是……毒藥?”鄭齊問道。

  “不然呢,”江少右頗為好笑地瞅了鄭齊一眼,“難不成我要給他治病。”

  “有解藥嗎?”

  “我隻負責製毒,從不配解藥。這世上,也沒有人能解得了我的毒。”江少右眸中寒光一閃,臉上卻盡是笑意。

  鄭齊聞言卻不寒而栗,隻覺得麵前之人隱藏如此之深,還不知道有多少重身份是他還不知道的,頓時有了些戒備心。

  “你的毒這麽厲害,為何你的名頭卻從未在江湖上響起。”

  “用我的毒來對付小魚小蝦,未免太過浪費。江湖不知我的名號,是因為時機還未成熟。我若出手,必將這江湖捅出個窟窿來。”江少右仍是一臉笑意地看著鄭齊,但與以往的雲淡風輕不同,他這次的笑,是極盡自負、近乎狂妄,目光中都透出一股灼熱與渴望。

  “那我,需要做什麽?”鄭齊咽了口唾沫,低聲問道。

  “你就不用幫倒忙了,先在我這裏住下吧,其他的事情,我一人便可搞定。你就好好等著看,我是怎麽幫你出這口惡氣的。”江少右輕笑。

  鄭齊不敢再說什麽話,隻聞得屋中竹簍和壇子都傳來窸窸窣窣人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默默點點頭,一切都聽江少右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