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薛靖七千裏單騎
作者:簫劍行      更新:2021-03-06 02:31      字數:3173
  清晨無雪,陽光正好。

  窗前執卷看得出神的薛靖七,忽然聽聞窗外有撲棱棱的聲音,一扭頭,隻見之前放出去的信鴿已然飛回,此刻正落在竹架之上,咕咕叫著,縮了縮腦袋,後埋首於翅膀之間似乎在啄著什麽,乖巧得很。

  這麽快就回信了。

  薛靖七眉間藏著笑意,急忙放下書卷,走出門去,到那竹架上小心翼翼捧起鴿子來,順手摸了兩下,替它順了順羽毛,利落地將其爪子上綁著的竹筒解下來,然後把它放回原位。那鴿子愣了愣,而後便昂首挺胸地邁著爪子走開了。

  還未回屋,在路上她便迫不及待地解開繩子打開竹筒取出書信來,展開看了看,越看越不對勁兒,腳步也停了下來,眉頭皺起來。

  字跡不是小天的,落款是卓辰和司徒念。他們兩人在回信中,一人說小天被官府陷害,給抓進了牢裏,但是不用過於擔心,他們已經和盟主商量過對策,三日後等揚州知府鄭濂回來,自會把人救出來;一人說那個揚州知府之子鄭齊根本就是個烏龜兒子王八蛋,非但害得清白姑娘家破人亡淪落風塵,還誣陷對那姑娘仗義相救的小天為采花大盜,完全是賊喊捉賊,希望她早日回去好好教訓他一下。

  這畫風差異如此鮮明,一看就能知道哪段是誰寫的。但這兩人卻也缺一不可,卓辰的太過輕描淡寫,讓人搞不懂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卻讓人放心;司徒念的則蘊含了太多個人情緒,有些誇張,讓人擔心,但卻明明白白說清了究竟發生何事。

  薛靖七看著紙上“揚州知府之子”六個字,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聽過,有些熟悉。結合著司徒念對他的描述,她忽然想起了,前日在山下小鎮碰見的那個不講道理砸人攤子被她給痛打了一頓的無良貴公子,好像就說過什麽“我可是揚州知府之子,你敢動我?!”的話。

  這世界可真小。

  將信紙對折幾下放入懷中,拎著竹筒走回屋,她卻有個想不明白的地方。按小天的輕功和劍術來講,不應該那麽輕易地被官府的人給抓起來……而且若小天隻是救了個姑娘,也不至於招惹那個知府公子,硬要給他扣個罪名抓起來,那鄭齊是閑的嗎?感情用事才容易失手,這件事的背後一定另有隱情,她必須立刻下山去找到小天,問個清楚。

  她昨夜的不安,可能便是與此事冥冥中有著某種聯係吧。

  薛靖七立刻開始收拾行李,其實幾日前她和易劍臣走得匆忙,也並沒有帶任何行李,隻是將房間整理好,係上披風,拿上劍,就關上門,欲與楊牧成辭行。

  然而楊牧成卻不在山上,大弟子唐宋說,他們師父經常外出有事,這十幾年來一直這樣,也不知道是去了哪裏做什麽去了。她隻好作罷,跟唐宋辭別,便去馬廄牽了馬兒出來,準備跟易劍臣說一聲就獨自下山先回揚州了。

  “怎麽突然要走,難不成是揚州那邊出了什麽事?”易劍臣又一夜未眠,剛練劍回來,見到已經收拾妥當準備下山的薛靖七,不由得一驚。

  “……沒什麽大事,隻是偶得故人消息,迫不及待想去見見。你就專心練好龍淵劍法,其他的事就不用操心了,等你練成之時,再下山,去揚州與我們會合,你意下如何?”薛靖七欲言又止,本想說出來,卻又覺得以易劍臣的性子,若得知小天有難,定會毫不猶豫隨她下山去營救,如此一來他的龍淵劍法又要中斷。山下是非多,難得有山上的清閑日子,趁著罡氣盟還未下達新的任務,還是讓他安安心心在書劍門練好龍淵劍法吧。

  “沒人陪我練劍,我又要孤孤單單一個人咯。”易劍臣傲嬌地打趣道。

  “多大的人了,還需要人陪,嗯?”薛靖七笑著用劍柄戳戳易劍臣的肩膀,一臉嫌棄,然而心中卻是欣喜得很,“楊前輩回來時,替我跟他道個歉,未來得及好好辭別,下次我定會補上心意。我走了。”說罷,就要轉身離去。

  “靖七,等我一下。”易劍臣拉住馬兒的韁繩,對薛靖七說了一聲,急忙轉身跑走,讓她在原地等他。

  薛靖七一頭霧水地望著易劍臣離去的方向,不知道他又要做什麽。然而望眼欲穿等了半天,沒等到易劍臣,卻等來了撲過來抱住自己的腿的團子。

  一臉驚詫地望著自己麵前的穆長安,蹲下身子來平視著她,忍不住笑道:“長安,你怎麽過來了。”

  “唐叔叔說,你要離開這裏了,長安不想你走。”穆長安說著一把抱住薛靖七,不願意鬆手。薛靖七對她來說,是除了爹娘外最親近的人了,她哪裏願意再次麵對離別。

  “唐叔叔?”薛靖七忍俊不禁。

  “咳咳,你這小丫頭,我說了多少遍,叫我唐哥哥,你竟然叫我唐叔叔?!我隻比你劍臣哥哥還有靖七哥哥大上兩三歲罷了,沒必要差別待遇吧。”唐宋一臉幽怨地從後麵追上來,將穆長安一把從薛靖七身上撈下來,放在旁邊立著。

  “壞人。”穆長安眼淚汪汪地瞪了唐宋一眼,小嘴一癟,道。

  “……”唐宋長大了嘴巴,一臉不可思議,“小丫頭你知道嗎,我長這麽大,你是第一個說我是壞人的人。”

  在一旁已經繃著快要笑出來的薛靖七深呼吸幾下,急忙打圓場,“長安,我又不是再也不回來了,等我處理完山下的事情,一定回來找你玩兒。”

  穆長安對著薛靖七眨了眨眼睛,認真地思考了下,伸出小手指來,“一言為定,拉鉤。”

  “……”薛靖七再次忍俊不禁,也有模有樣地伸出右手小指來與穆長安的勾住,兩人一起道,“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終於,穆長安開心了,不再一臉小委屈了。

  “哎,也就隻有薛兄弟你治得了這個小丫頭咯。”唐宋笑著搖搖頭。

  “這個你帶上。”易劍臣手裏拿著個小包袱,不等薛靖七反應,已經自顧自將其係在了馬鞍上的鐵扣上。

  “這是什麽,行李……?!”薛靖七一愣,摸了摸小包袱,熱的?!

  “沒什麽,幹糧罷了。我看你這麽急著趕路,也一定不願耽擱時間去鎮上的客棧吃點好的,肯定就索性不吃了,所以給你帶上這個,囑咐你一日三餐按時吃。”易劍臣笑道。

  “這麽貼心啊……你我同門這麽多年,也沒見你對師兄我這麽體貼過。”唐宋擺出一副吃醋的樣子,打趣起易劍臣來。

  “那是因為師兄你從未下山啊,我也找不到機會對你體貼嘛。每次都是我下山,你在山上對我揮手道別呢。”易劍臣振振有詞。

  薛靖七心裏更是溫暖,“謝謝你啦。”

  “嗨,對我還客氣什麽。”易劍臣擺擺手道。

  “劍臣哥哥是好人,唐叔叔是壞人。”穆長安語不驚人死不休。

  三人一愣,而後唐宋果斷扛起穆長安就往回走,長安在唐宋的肩膀上一邊叫著一邊捶打著唐宋的後背,齜牙咧嘴像頭小獸。

  “……”易劍臣耐人尋味地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

  “有唐兄在,也不怕小長安孤單寂寞了。”薛靖七笑了笑。

  “路上積雪未融,一路平安。”易劍臣拍了拍薛靖七的肩膀。

  後者笑著一點頭,便牽馬離去。

  馬蹄聲響徹山林,仍積著雪的林間土路被馬蹄踏出星星點點的凹痕,白雪與黃泥混合成溫柔敦厚的顏色,襯得那孤身遠去的白衣藍袍更加飛揚瀟灑。

  薛靖七抄近路疾速趕往揚州城,一整天都不曾怎麽下馬,身子骨都快要被顛散了架。

  午後下馬在林間稍作休憩,靠在樹下打開那小包袱的時候,驚訝地看著裏麵用油紙包好的小籠包,還有同樣包得嚴嚴實實的鹵雞腿,還有一塊兒蔥花油餅,不由得愣在那裏久久不能回神。這所謂的幹糧,比客棧裏的飯菜還要豐盛……看著那紙袋小籠包,還有鹵雞腿,苦笑著搖搖頭,這小子是怎麽知道她喜歡吃這些的。這些夠她吃兩頓的,正好在路上填飽肚子,夜裏有力氣去探那官府的大獄。

  此行歸來她並沒有告知罡氣盟中的那些人,而是在夜裏悄悄來到鄭府附近的一片小樹林裏,將馬兒的韁繩係在樹上,便施展輕功,混進了鄭府裏。

  關押犯人的牢獄多處於偏僻之地,她一路閃躲著巡邏的守衛,看到有一個落單的衙役正小步向外跑著,似乎是急著解手。她不動聲色地尾隨過去,在拐進一個無人的角落時,閃身上前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用劍柄抵著他的腰眼,低聲問道,“大牢在哪個方向,乖乖指給我看,饒你不死。”

  那個猝不及防被抓住的衙役一邊因為尿急一邊因為驚恐,臉色漲得通紅,也不敢反抗,顫巍巍抬手指了指西北方向。

  薛靖七一記手刀將其打暈,拖到角落最裏麵,點了啞穴和周身大穴,然後將其官服扒下來,套在了自己身上。

  “天寒地凍的,委屈你啦。”薛靖七一臉歉意地衝隻剩下單薄衣衫的昏厥過去的衙役笑了笑,走出角落低著頭朝著西北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