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安得與君相決絕
作者:簫劍行      更新:2021-03-06 02:31      字數:4685
  鄭府守衛森嚴,不時有巡邏的護衛提著燈籠經過,正門偏門凡是出入口的地方都有護衛輪崗值守,如果沒有夜行衣,想要不知不覺潛入府中找人還是很困難的,很容易被發現。

  此刻的楚中天在一個陰暗的角落悄然落地,而後迅速側身躲到假山後的陰影裏,旁邊恰好經過四五個提著燈籠到處照的護衛,他心中感慨,罡氣盟的守衛都沒有這麽誇張,這鄭齊是不是虧心事做多了,特別害怕有人半夜來行刺他。

  鄭家府邸實在是大,快要趕上半個罡氣盟的大小。楚中天身手敏捷地在層層院落裏竄來竄去,但是看著那些本就長得幾乎一樣的建築和景致,在大雪的覆蓋下更加一模一樣,不由得大感頭疼,根本不知道阿卓會在哪個屋子裏。

  看來要找個人問問了。

  護衛不一定清楚這種事,丫鬟或者老仆之類的應該會知道。

  楚中天躲在一個角落裏眯起眼睛打量著經過的人,過不多時便發現一個衣著蠻特別的老仆正提著燈籠慢悠悠地走著,於是彎了彎嘴角,身形一閃,神不知鬼不覺來到了老仆背後,伸手猛地捂住他的嘴,燈籠的光劇烈閃爍了一下,楚中天將即將落地的燈籠順手抓住,又塞回了老仆手裏,將其拖到陰暗的角落裏。

  老仆驚嚇不已,支支吾吾想要掙脫楚中天,卻年老體衰不能逃脫。

  “你別怕,我不是壞人,我是來跟你打聽一件事的。如果你能答應我不喊人,並且乖乖回答這個問題的話,我就放開你,聽懂了沒?”楚中天低聲在老仆耳邊道。

  老仆睜大眼睛吃力地點點頭。

  楚中天鬆開了手,正欲問他今日鄭府有沒有進來一個叫聆溪的姑娘,那老仆卻忽然一嗓子叫了出來,“快來人啊!有刺客!”楚中天又驚又惱,急忙一記手刀向其後頸劈過去,老仆頓時兩眼一黑倒了下去,與此同時密集的腳步聲漸近,他暗罵一聲“該死”,施展輕功輕鬆地上了假山頂,然後飛身到旁邊屋頂上,一邊注意著底下追來的護衛的動向,一邊調整方向,幾個起落後,在一個深處院落的屋頂上趴下了身子,隱藏了身形,全神貫注地看著遠處護衛分成好幾隊人馬四下搜尋,而有一隊正朝著這個方向跑來。

  該死,還是驚動了。

  自己再不走,恐怕就難脫身了。

  可是,阿卓還沒有找到……

  雪越下越大,趴在屋頂上沒有多久,身上就已經蓋上了一層薄雪。正躊躇間,忽然對麵的屋簷下有模糊的人影出現,楚中天探了探身子,定睛一看,那淡黃衣衫,還有熟悉的側影,正是阿卓!她此時正低著頭走著,神色看不真切,然而腳步卻越來越緩,他甚至有種錯覺,她感知到他的存在了,她是在等他。

  隻見她在門前停下,緩緩抬起手似是要推門而入,楚中天顧不得兩邊正有向這邊靠近的護衛,控製不住地迅速爬起身子來衝她大喊一聲,“阿卓!”聲音有些顫抖,五味陳雜,卻也隻喊得出這兩個字罷了。

  聆溪伸出的手在半空中猛然頓住,身子一震,這聲音是……他剛剛竟叫她……

  大腦一片空白,眼睫輕顫,眼睛忽然酸澀得很,積壓在心底裏多時的複雜情緒一並爆發,她僵在那裏,餘光能感受到此時正站在對麵屋頂上的楚中天,然而她卻沒有勇氣轉身,抬頭望。

  他怎麽會找到這裏的。他怎麽會認出自己的。鄭齊就在屋裏,他不能就這樣自己送上門來,她該怎麽做。心緒混亂,她僵在原地,怎麽都想不出對策來,微微側首,她發現有好多護衛聞聲趕來,她徹底慌了,將所有的為什麽和怎麽辦都拋諸腦後,猛然轉身看向對麵屋頂上的楚中天,喊道,“你快走!”

  他方才的舉動果然驚動了護衛,周圍院落的護衛一股腦兒跑進這個院落裏,紛紛拔出劍來,要捉拿這所謂的刺客。

  這是他逃走的最後時機。然而他卻一咬牙,飛身躍下屋頂,無視正拔劍衝過來的護衛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劍眉一豎,“阿卓,跟我走!”

  然而他卻拽不動她,疑惑地轉過頭來,卻看到了另一張臉,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身旁,而她的另一隻手腕,正被那個人狠狠抓住。

  “跟你走?你有這個本事嗎。”鄭齊方才聞聲已開門出來,抓住了聆溪的手腕,冷眼看著吃了熊心豹子膽明目張膽夜闖鄭府的楚中天。

  楚中天嗤笑一聲,鬆開手,寒光一閃,追風劍出鞘,劍指鄭齊喉頭。然而鄭齊卻沒有絲毫懼意,反而還笑了起來,無視喉前冰冷的劍鋒。楚中天皺起眉頭,目光一寸寸下移,隻見鄭齊不知何時竟已將匕首架在了她的頸後,鋼刃就貼在她的肌膚上,隻要她一動,便會見血。

  “放了她。”楚中天劍刃逼近,幾乎下一瞬就要在鄭齊的喉嚨上刺出一個窟窿。

  鄭齊右手一用力,聆溪的後頸出現一道血痕,鋒刃已然割破了她的肌膚,毫不留情。

  楚中天被那道血痕刺痛了雙眼,握住劍柄的手指緊了緊,神情莫測,似乎在猶豫到底該怎麽做。

  “不要管我,你自己走,還來得及。”聆溪對於後頸的痛意隻是微微皺了下眉,她看到楚中天微微顫抖著的握劍的手,心很疼,她不希望他再受連累,如果因為她,他出了什麽差池,她一定會自責一輩子。

  “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楚中天神情動容,“要走一起走,我不會拋下你一個人的。當年不會,如今更不會。”

  聆溪紅了眼眶,悲從中來,隻是用目光示意,他真的不要管她了,快走吧。

  “原來你們兩個是舊相識了,有點兒意思。想英雄救美?也不看看這裏是哪兒,還真以為自己能以一敵百?既然你們那麽在乎彼此,我就成全你們,讓你們做對亡命鴛鴦。”鄭齊抓住聆溪右手腕的左手一用力,架著匕首一步步向屋子裏退去。

  “今夜,能看場好戲。”鄭齊揚起嘴角。

  “你若是敢動她,我一定廢了你!”楚中天後撤一步,長劍橫在門前,不讓他們進屋,目光冰冷。

  “笑話,她早就是我的人了,我動不動,你,說了不算。”鄭齊說罷,對蓄勢以待的護衛們使了個眼色。

  兩個護衛會意,忽然發起攻擊,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兩柄長劍直指聆溪。楚中天大吃一驚,迅速旋身回劍,電光火石之間,已接連撥開了刺向她的兩劍。然而與此同時,鄭齊拿下匕首,拽著聆溪迅速進了屋子,一腳將門踢上。

  楚中天急忙回頭,然而為時已晚,隻在門關上的一瞬間,看了她最後一眼。

  怒火中燒,楚中天欲提劍破門而入,然而所有的護衛們也一齊動了,幾柄長劍淩厲刺向他後心,削向他肩頭,楚中天隻能轉身揮劍格擋,和眾人纏鬥在一起。

  鄭齊將聆溪狠狠扔在床上,轉身便先去將八仙桌給拖到門前擋住。聆溪見到地上被鄭齊扔掉的匕首,衝過去一把抓起,對著鄭齊的背後就是狠命一刺。然而鄭齊雖然功夫不濟,但和聆溪相比卻是綽綽有餘,身子往旁邊一閃,躲過一擊,轉身右手抓住她握住匕首的右手腕,又想故技重施。

  聆溪咬牙使出所有力氣,想要將匕首刺入他的身體裏,然而力氣卻無法抗衡,隻能絕望地眼睜睜看著匕首離他越來越遠,已經沒有希望殺他了。聽到屋外打成一片的兵刃交接聲,還有身體狠狠摔落雪地上的悶響,目光一動,借著鄭齊的手勁兒,忽然反轉匕首,狠狠刺向自己的喉嚨。

  鄭齊一驚,急忙收力,雙手掰住匕首柄,不讓她自裁。兩人就這樣僵持著,她的手死死握住匕首,他無論如何都奪不下來,所有的耐性都沒磨沒,左手重重抓向她的左肩,聆溪傷口開裂一聲吃痛,臉色變得煞白,手上的力氣鬆懈,終於被鄭齊搶下了匕首,“當啷”一聲掉落在地,鄭齊怒極反笑,一巴掌扇過去,她頓時嘴角開裂,有鮮血滲出。

  左肩傷口處的血跡向外滲出來,染紅了衣襟。聆溪並未作聲,捂住自己的肩膀,冷冷看著鄭齊,目光中卻毫無懼意。

  屋門時不時被狠狠衝撞一下,有的是楚中天衝回來撞門卻失敗,有的是護衛被他丟了過來,撞在門上倒地吃痛。

  楚中天並不想濫殺無辜,所以根本沒有下狠手,隻是想辦法打倒他們,然後找機會衝進屋來救走阿卓。然而那些護衛卻個個下狠手,似乎在爭功,都想第一個殺了楚中天。在這樣極其不對等的情況下,很快他身上就掛了彩。

  滾燙的鮮血融化了冰雪,暈染開妖冶的花。

  屋內,鄭齊一邊用力吻住她的唇,一邊解著她的衣帶。忽然舌尖傳來劇烈的痛楚,他猛然起身,伸手一碰,她方才竟敢咬他。麵色陰冷地解開自己的腰帶,狠命按住還在激烈掙紮的聆溪,將她的一隻手腕綁在了床頭的柱子上,打上死結。

  聆溪嗅到了危險信號,恐懼襲上心頭,十天前的噩夢再次重演,她拚盡全力,還是製止不了鄭齊將她剩下的一隻手腕也綁在了床頭木柱。

  鄭齊滿意地看著麵前無論如何都動彈不了的聆溪,慢條斯理地脫著自己的衣服,“你說,這次不喝涼藥,你會不會就此懷了我的骨肉呢。如果真有了,你就不用回紅袖招了,就留在這裏吧,我會好好對待你們娘倆的。”

  聆溪目光中閃過一絲決絕,鄭齊這次學乖了,猜到她又要自盡,於是在她咬舌的前一瞬就掰開她的嘴,將一團布塞了進去。

  看到她絕望又恐懼的目光,鄭齊更加興奮,俯身吻上她,一邊撕扯著她的衣衫,一邊脫著自己剩下的衣物。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淚水落下。她隻希望他能夠安然無恙,成功離開。不要再管她了,他心中的那個阿卓,早就死了。

  屋中的燭火,在鄭齊的故意設計下,將床榻上的一切都映在了窗紙上,當真是要讓楚中天親眼看到,他是怎麽“動”她的。

  楚中天嘶吼一聲,旋身一劍斬落,將那護衛的劍斬斷,後者倒地右手鮮血淋漓,不能再拿劍。他雖未殺人,但已經砍斷了三十餘柄長劍,傷了二十餘人的右手,解決掉大半護衛。他再次衝向屋門,狠狠向內撞去,屋內的桌子被撞鬆動,眼看他很快就能闖進去。

  鄭齊眉頭一皺,赤著上身下了床,打開櫃子取出了一個紙包,然後臉色陰鷙地向門口走去,站在那裏,竟然在等著楚中天撞進來。

  聆溪忽然有種預感,鄭齊接下來要做什麽,她想告訴楚中天,然而卻是無法。

  擋在門口的八仙桌被撞倒,楚中天破門而入的一瞬間,忽然有白色的粉末撲麵而來,急忙伸手遮擋卻為時已晚,有些粉末已經進了眼睛,頓時眼前一片黑暗,眼睛劇痛,似有火焰在灼燒,火辣辣地根本睜不開眼睛來。

  鄭齊冷笑一聲,趁機飛起一腳,將失去光明的楚中天踹出屋子,摔落在雪地上。外麵還有戰鬥力的十幾個護衛見狀急忙上去補刀,楚中天憑著身體的感覺和對風向的判斷,閉著眼睛側滾躲過插下來的刀劍,爬起身來勉力睜眼辨認敵人,然而風雪漸大,眼前更是一片模糊,鄭齊的身影化作好幾個。

  “卑鄙!”楚中天痛得睜不開眼睛,不知道那白色粉末是什麽東西,混亂之中,無法精確判斷砍過來的長劍,片刻間,已經身中數劍,卻仍握緊劍柄,對著模糊的黑影劈過去。

  鄭齊站在門前也不怕風雪襲人,隻是不動聲色地看著楚中天漸漸招架不住,鮮血流了一地,染紅了本純白無瑕的世界,覺得頗為解氣。

  眼睜睜看到門外楚中天緊閉著雙眼,遍體鱗傷,渾身是血,拄劍強撐,快要倒下,聆溪手腕已經因為掙紮被勒得通紅,甚至青紫,卻仍然動不了,也說不出話來,隻能無力地落淚,哽咽著,一切都像當年,她眼睜睜地看著他被打成重傷,卻無能為力,除了哭泣,什麽都做不了。

  她又連累了他。

  他終於支撐不住,被護衛按倒在地,長劍架在頸間,臉上是血,還有雪。他還在奮力掙紮著,仍舊不死心的樣子。

  “押入大牢,明天張榜,采花大盜已經捉拿歸案。”鄭齊笑道。

  幾個護衛將楚中天的劍給沒收了,連推帶拉地押走,雪似乎下得更緊了,地上很快又鋪上一層新雪,掩埋了方才被鮮血融化染紅的地方。

  她也放棄了掙紮,隻覺得心已經空了,淚水也流幹,目光空洞地看著上空,不知在想些什麽。

  “讓你久等了,我們繼續吧。”鄭齊關上屋門,走回床前,坐下,得意地笑笑,準備繼續之前被打斷的好事。

  聆溪看向他,這次卻沒有憤怒,也沒有恐懼,甚至是平靜的。

  鄭齊饒有趣味地打量著,這次她應該是被徹底征服了吧。

  然而她卻忽然笑了。

  他皺起眉頭,閃過一絲不解。

  然而下一刻,她緊閉雙眼狠狠向後撞去,他大吃一驚想要阻止,為時已晚,殷紅的鮮血自她發間緩緩流下,頭一低,失去了意識。

  她死了,就不會再連累任何人了罷。

  牆上是血,頭上是血,鄭齊的手上也是血。

  鄭齊回過神來,急忙大呼老仆阿福,讓他連夜找大夫。解開她的雙手,取下她口中的棉布,伸手去探鼻息,還有微弱的呼吸,鬆了口氣,也冷笑一聲。

  想死?我偏要治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