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龍淵劍法何處尋
作者:簫劍行      更新:2021-03-06 02:31      字數:3380
  “時候也不早了,晚輩還是先行告退,不打擾……”有些不太好的情緒上來了,她怕自己遮掩不住,也讓其他人尷尬,便想回房一個人靜靜,於是薛靖七起身,對楊牧成抱拳鞠了一躬,帶有歉意恭敬地說道。

  楊牧成一抬手打斷了她的話,站起身來笑道:“我送送你吧。”

  “晚輩豈敢……”薛靖七有些驚訝,急忙出言婉拒,心口以及肩背處卻忽然一痛,神情不由得一滯,但轉瞬便當作沒發生過,禮貌地對楊牧成笑著,把話說完,“回房的路又不遠,前輩留步。”

  “你剛剛怎麽了?”楊牧成捕捉到了薛靖七那一瞬不尋常,關切問道。

  “嗯?沒什麽啊。”薛靖七一臉天真地笑笑。

  “劍臣說他走火入魔時傷到了你,是不是傷勢複發了,讓我幫你看看吧。”楊牧成皺起眉來,憂心道。

  “不不不,其實他下手並不重,小傷而已,來時已經在山下的醫館裏處理過了,已經無大礙了。謝謝前輩關心,靖七真的沒什麽。”薛靖七一邊賠著笑,一邊閃躲著,打開門便逃也似的回了客房。

  “哎……”楊牧成站在門外看著遠處已經漸行漸遠的身影,有些無可奈何,“這孩子,躲什麽,真的沒事嗎……”

  回房後,燃了蠟燭,坐在床上,伸手輕輕搭上左肩,傳來一絲疼痛,但是她卻有些疑慮,方才的那陣窒息般的痛,似乎不是從左肩的傷口傳來的。搖了搖頭,脫了長靴,翻身上床,收拾著被子,準備解衣睡覺。

  然而動作幅度一大,心口處再次抽痛起來,頓時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放輕呼吸,尋找著源頭。然而一動不動,放輕呼吸,那疼痛又消失得無影無蹤,讓她傷腦筋。盤膝而坐,試著運功調息,然而下一瞬,鳩尾穴傳來的劇痛,迅速蔓延至心髒和肺腑,讓她痛得一個激靈,猛地睜開雙眼。

  右手緊緊捂住心口下方,忽然想起在錦溪十裏,她的鳩尾穴被彈珠狠狠擊中,心髒劇痛,立刻失去了知覺,不省人事。再次醒來時,那夥人已經走了,隻剩下已經失了神誌的易劍臣。原來是內傷複發,不過為什麽一路上都好好的,直到今夜才發作。

  坐直身子再次運功調息,然而一催動真氣,五髒六腑就一齊疼痛起來,讓她無法呼吸,根本沒辦法集中精力調息療傷。

  靠在床頭不知所措地望著前方,自己的身體究竟出了什麽差錯,竟然連自己運功調息都不成了。前些日子明明一切都很正常,受再重的傷也會很快痊愈,怎麽會出現現在這種情形。

  旁邊正徐徐燃燒的燭焰忽然有些微顫,可能是有冷風從哪個縫隙竄了進來。轉頭若有所思地注視著金黃透白的燭焰,回想起出穀以來的這些日子,當真是一天都沒安安穩穩地度過。

  舊傷未愈,新傷又添,對手一次比一次強大,受的傷也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更加難以痊愈。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如從前了,起碼不如剛出穀的那幾天。錦溪十裏這一戰,更是差點要了她的命,然而連休息都沒來得及,又要急匆匆趕路把長安送到書劍門來,這樣看來,自己的身體因為過度傷勞,終究是透支了,也難怪連打坐調息都不能了。

  這兩天發生了太多事,也沒來得及給楚中天寫個信,讓他放心。希望他那邊一切安好吧,應該也不會出什麽大事。至於她自己,今夜就先睡個好覺吧,所有的事情都與她無關了,等明日醒來,再想辦法給罡氣盟那邊遞個信,詢問一下,也好放心。

  脫了外衣,吹熄了蠟燭,拉上了被子,很快就累得昏沉沉睡過去,隻餘蠟燭上那縷青煙,還在緩緩上升,彌漫在室內。

  易劍臣的屋子黑著,然而他卻仍醒著。也不能說是醒著,這種狀態,似乎可以稱之為,半夢半醒。

  他已經試著打坐入定整整兩個時辰了,但這兩個時辰都以失敗告終。

  第一個時辰,心亂,不平,難以放空自己,總是有雜念,就如同波瀾起伏的水麵,努力想平靜下來,卻太過刻意,總是泛起圈圈波紋。

  第二個時辰,終於進入了無我狀態,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也感覺不到外在環境的存在,一切都仿佛變為虛無,大腦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有。在那個處處皆空的世界裏,他耐心等候著龍淵劍法的蛛絲馬跡出現,然而卻什麽都沒有,直到忽然傳來隱約的龍吟聲,發自腳底,他心頭一喜,急忙去尋,卻動了妄念,再次清醒了過來,所有的景象全都恢複成空空蕩蕩靜寂黑暗的屋內的擺設。

  易劍臣又好笑又好氣,恨不得立刻躺平睡個好覺,還入什麽定、悟什麽劍法。從內悟劍法,他還是頭一回聽說過,難不成自己還能創出一套劍法來。

  不過薛靖七的話,他從來都深信不疑。

  方才不是還聽到了隱約的龍吟聲嗎,應該不是自己幻聽,而是入定真的有了效果。他長長籲出一口氣,穩住心神,也不打算睡覺了,鄭重其事開始第三次的打坐入定。

  氣沉丹田,真氣全部收歸氣海穴,化作龍淵劍氣,遊走周身奇經八脈,循環往複。與此同時,全身放鬆,忘掉過去,忘掉現在,忘掉將來,忘記自己,忘記一切,拋掉意念和神識,將自己歸於“空”的狀態,然後閉著雙目,什麽都不想,優哉遊哉似乎要就此這般睡去似的。

  虛無中逐漸現出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潭,自上而下望去,幽深墨藍的潭水裏,有一黑影四處遊曳,時不時發出低低的吟嘯聲,但也足以震動天地。

  腰間的墨色玉墜漸漸亮起,發出瑩潤的光來,靠在床邊的劍囊裏,龍淵劍正一陣陣嗡鳴,微微顫個不停,似乎在感應著什麽,又似乎又什麽正欲衝出來。

  睡在客房裏的薛靖七脖頸上的白色玉墜也再度亮了起來,驅散著濃鬱的黑暗,然而極度困乏沉沉睡著的她根本沒有察覺到玉墜的異樣,一動不動,睡得正香。

  潭水逐漸升高,淹沒了上空,那寒潭中的龍也愈發清晰起來。看它的樣子,尚為幼龍,還未長成,隻能在潭中活動,但那張牙舞爪的威勢,已頗有王者之風。

  還未完全適應寒潭的景象,那幼龍一聲長嘯,竟騰空而起,飛出了寒潭,盤旋於空曠無垠的田野之上。定睛一看,竟已成年,個頭大了幾倍,在田野上活動,風行草偃,所過之處,皆起狂風。

  金色的飛龍在田野上飛的時間很長,已不知塵世中已經過了多久。細細地打量著飛龍的動作和神態,竟然頗有些哲學和武學的意味,易劍臣心如止水,不為所動。

  一聲龍吟,狂風大作,飛龍呼嘯著從田野上空再次向下竄入寒潭,激起千層浪,潭水恢複平靜後,飛龍又出其不意地再次飛出,橫掃曠野。時而入水中嬉戲,時而在岸上騰飛,好不威風。

  風流雲散,天象異變,飛龍直直飛入高空,盤旋呼嘯,天地為之震動,暴雨傾盆,萬物生長繁衍,一片欣欣向榮,生機盎然地讓人移不開眼來。

  飛龍騰雲駕霧,愈飛愈高,上至九天。然而卻漸漸緩了速度,盤桓不走,一聲聲龍吟,直喚得人有些心酸悲涼,而後向下俯衝,愈來愈快,最終竟紮入寒潭之中,再無動靜。

  寒潭漸漸消失,曠野也漸漸消散,一切景象似乎都已經消失,又回歸了虛無的狀態。然而天光忽然刺眼起來,金色籠罩著一切,地動山搖,群龍長吟,仰頭一看,竟有群龍飛向高空,自由自在,沒有目標,沒有方向,沒有首領,卻出奇的默契,出奇的,威力無窮。

  易劍臣終於堅持不住,心神一動,猛然睜開雙眼。與此同時,龍淵劍竟“錚”的一聲自動出鞘,他一抬手,劍柄似乎有了靈性,飛速而又平穩地到了易劍臣手中,五指握緊劍柄,長劍一抖,一股控製不住的衝動自體內生出,似乎劍隨心動,隨手便能使出招式來,而不用腦袋去思考,要使出什麽招式,做出什麽動作來。

  轉頭一看,天已大亮。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打坐入定了整整一夜。

  抑製不住心中的激動和喜悅,他提劍推門而出,去尋薛靖七去了。

  此時揚州城紅袖招,一間屋子裏傳來一聲尖叫,轟動了整個樓的人,鴇母急匆匆衝進聆溪的房間一看,隻見床榻上和地上被鮮血染紅,床褥淩亂,而人卻不翼而飛,隻有丫頭清芷在旁邊顫抖著哭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這是發生了什麽!聆溪人呢!”鴇母對清芷喝問道。

  清芷又怕又急,滿臉淚水地搖搖頭。她見姑娘一直未起身出屋,還以為是昨夜休息不夠,以致於貪睡了,所以來敲門叫她起來。誰知屋內沒人應,推門進屋時,就發現了這麽可怕的一幕。

  “昨夜和聆溪過夜的是誰?”鴇母愣了愣,問道。

  “是鄭齊公子。”清芷答道。

  “難道是……是鄭公子殺了姑娘……”清芷結結巴巴地懷疑道。

  “淨胡說!”鴇母有些氣急敗壞,“隻是有血罷了,未必就是死人了。何況現在人都丟了,我們還是先把姑娘給找回來,且不說她可是我們的搖錢樹,如果她沒了,鄭公子也會為難我們。”

  清芷一抹眼淚點點頭。

  鴇母打量著聆溪的房間,忽然注意到了那扇開著的窗子,心下一沉,冷著臉對門外的小廝吩咐道:“你們一部分人去請鄭齊公子來,一部分人去周圍找,水裏也要打撈,不管是活著的還是死了的,都要找到。”

  “還有你們,湊什麽熱鬧,快去做自己事去!”鴇母又衝圍觀著的姑娘們喝道,眾人紛紛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