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透過樹葉，被割成斑駁的光影，灑在樹上正斜倚著樹幹的楚中天身上。此刻的他，正一邊咬了根嫩枝，一邊神色複雜地扯著手中樹枝上的葉子。

  “死小七，竟，竟然，一夜不歸！”楚中天深呼吸一口氣，抬頭望天，“孤男寡女，夜不歸宿，一個是我的好兄弟，一個是我心愛的姑娘，哎，心好痛，好痛……”

  “到現在都沒個信兒，這兩個家夥到底去做啥了！也不帶上我，真是沒義氣……該不會今夜也不回來吧！”楚中天驚坐起，大樹晃了晃。

  “回來，”楚中天拔掉一片樹葉，“不回來，”再拔掉一片樹葉。

  “回來。”

  “不回來。”

  “回來。”

  “不回來……”

  “不回來？！”楚中天舉起已經拔光樹葉光禿禿的樹枝，張大嘴巴，嫩枝都掉了下去，“冷靜……冷靜……”

  “哼，出去玩不帶我是吧，我自己也能出去玩啊！”楚中天自言自語地安慰著自己，然而此刻卻忽然再次想起昨夜紅袖招的事情，那個叫聆溪的姑娘……

  “哎真是……出去玩也不能開開心心的，非要遇到讓我心裏不舒服的事情。”楚中天甩了甩腦袋，不知為何，他竟然對那個叫聆溪的姑娘分外關心，明明隻有一麵之緣，她還說出那樣的話，做出那樣的事，按道理他應該不予理會，怎麽會至今都耿耿於懷，總是覺得哪裏不對。

  也許是他不相信，他欣賞的姑娘會是那種人吧。

  腦海中再次浮現出昨夜聆溪驚為天人的舞姿，還有那回眸一笑，楚中天不由自主地癡癡笑了起來，哎，真好看，如果小七也能換回姑娘家的樣子，一定也很好看……

  哎呀！他又在胡思亂想什麽啊！果然人閑著沒事幹就是容易胡思亂想。楚中天抓狂地抓著頭，差點從樹上一跟頭栽下來，閃了腰。

  就在樹上瞎折騰的時候，餘光忽然瞥到不遠處門前卓辰的背影，一動不動地，好像在向屋裏張望著什麽。

  楚中天眯起眼睛，咧嘴笑了笑，身形一動，樹上已經沒了人影，下一瞬，他輕飄飄落在了卓辰身後，伸手向他肩膀拍去。

  拍了卓辰的左肩，他迅速閃到右邊，然而卓辰默默地直接向右轉頭，盯住楚中天。

  “……”楚中天本來想說的話一下子憋了回去。

  “……”卓辰並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挑起一邊的眉毛，用神情問了句，你有何貴幹？

  “兄弟我心情不好，求陪喝點酒，有空沒？”楚中天醞釀了半天，最後一臉憂鬱地對卓辰說道。

  “心情不好？真看不出來。”卓辰幽幽地回了句，而後繼續一動不動站在那裏。

  “你幹嘛啊，一動不動的，練功啊。”楚中天皺了皺眉，疑問道。

  “……”卓辰一記眼刀殺過去。

  “對了，你有沒有去過紅袖招，就揚州城裏的那個。”楚中天問道。

  “……”卓辰眼睛一眯，給楚中天使著眼色，示意他閉嘴。

  “沒去過？那其他的青樓你有沒有去過啊？”楚中天繼續問道。

  “……”卓辰生無可戀，繼續給楚中天使著眼色。

  “幹嘛啊，你眼睛不舒服啊……”楚中天一頭霧水。

  “……”卓辰輕歎，準備好迎接接下來的暴風雨。

  “我去！青樓？萬萬沒想到你倆竟然是這種人，還去逛這種地方！看你們平時人模狗樣的，竟然還……還去嫖……”司徒念從屋中衝出來，手持瓷瓶指著兩人的鼻子，罵道。

  楚中天被憑空冒出來的司徒念嚇了一大跳，情不自禁向後趔趄了一步，回過神來後，回敬道：“嫖你個頭！我和卓辰是那種人嗎！”

  “喲嗬，還有理了哈。”司徒念叉起腰來。

  “喂，你們兩個鬼鬼祟祟的在這裏，幹什麽？”楚中天強勢扭轉話題，把鍋甩給了卓辰。

  卓辰轉過身來，舉起毛茸茸的兔子，給楚中天看。

  “……吃，野兔？”楚中天竟然一直沒有發現卓辰一直揣了隻兔子，因為兔子是白色的，與卓辰的白衣混為一體，他沒仔細打量，還真沒注意到。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怎麽這麽殘忍啊，這麽可愛的兔子你都想吃！”司徒念給了楚中天腦袋一記爆栗，“我和他在外麵發現一隻小兔子受傷了，所以就回來找點傷藥，給它包紮一下，養好傷再放回去。”

  “小……小兔子？”楚中天沒有抓住重點，扭頭看著卓辰揣著的超大隻的兔子，忽然爆發出笑聲，“哈哈哈哈哈哈，這，這麽大的小兔子，哈哈哈哈哈司徒念你是想笑死我……”楚中天笑到眼淚嘩嘩直流。

  “……”司徒念沉默著，開始慢慢挽起袖子，活動著手腕的關節。

  楚中天的笑聲戛然而止，笑容立即消失，一本正經地扭頭對卓辰說道：“卓辰，是兄弟麽？”

  卓辰不置可否。

  “是兄弟就來找我！我在揚州城的酒肆等你，天下第一樓對麵的那家！”楚中天感覺到了司徒念即將爆發的怒氣，說罷迅速縱身一躍飛身上了對麵的屋簷，對司徒念做了個鬼臉，然後迅速似飛鳥一般使著輕功消失在兩人的視野中。

  “姓楚的！今天你要是敢回來！我就抄家夥打到你滿地找牙！”司徒念對著楚中天的背影惡狠狠地喊道。

  卓辰默默地拍了拍司徒念的肩膀。

  “幹嘛！”司徒念怒氣未消，炸了毛似的轉身等著卓辰。

  “它等不及了。”卓辰再次舉起大兔子受傷的腿。

  看到可憐的小兔子，司徒念的目光一下子柔和了下來，急忙催著卓辰進屋幫忙給兔子包紮傷口。

  卓辰一笑，司徒念溫柔的時候還是很可愛的。

  楚中天喝到第四碗酒的時候，卓辰才現身。

  “你最近怎麽經常和司徒念廝混在一起，該不會喜歡上她了吧。”楚中天將酒碗在卓辰麵前重重一放，倒滿酒，漫不經心地問道。

  “酒量很好嘛。”卓辰拿起碗來喝了一口，笑道，“花雕，這麽烈的酒，你喝了這麽多，還未有醉意。”

  “這算什麽，小爺長這麽大還從未喝醉過……”楚中天再次一碗幹，對卓辰瞪眼道，“不要轉移話題。”

  “喜歡啊，不過不是你想象的那種喜歡。”卓辰一聳肩膀。

  “哇……這麽潑辣的類型你都喜歡啊。”楚中天賊兮兮地笑著。

  “嘖嘖嘖這麽不會說話，難怪每次她看到你都是要砍要殺的。”卓辰歎息。

  “說得好像看到你她就能變成小綿羊一樣，”楚中天身子一抖，“反正從認識她到現在，我就沒見過她有過溫文爾雅的時候，哪怕是一瞬間。”

  “看不出來，你一個浪子，竟然喜歡溫文爾雅的類型，”卓辰忍俊不禁，“小天啊，每個女孩子都是獨一無二的，有的溫柔，有的活潑，有的文雅，有的火熱，你不能說，這種類型的女孩子就是好的，那種類型的就是不好的。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嘛。”

  “喲，喲，喲……你這說得我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了，這麽有心得，老實交代，你是不是真的去過青樓這種地方。”楚中天兩眼發光地看著卓辰。

  “……”卓辰又好笑又好氣，端起酒碗來一飲而盡，“你的思路永遠讓人跟不上。”

  “我這叫，言歸正傳。”楚中天一本正經地說道。

  “去過，但是隻是和朋友聊要緊事，喝點酒罷了。”卓辰輕描淡寫答道。

  “我就知道你肯定去過！”楚中天嘿嘿一笑。

  “……為什麽這話聽得我那麽別扭呢，感覺你在罵我。”卓辰對視楚中天。

  “怎麽會呢！你的感覺不準確哦……”楚中天賠上一個大大的笑臉，“你覺得裏麵的姑娘，都是什麽樣的人啊。”

  “這問題問的……”卓辰笑起來，思索了一番，“都是好看的人？”

  楚中天一口酒噴出來，嗆了個半死。

  “我是說，你覺得她們，做那種事，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楚中天一臉嚴肅，話卻說得朦朧，畢竟不敢說得太露骨。

  “這也分人吧，有的自願，有的被迫咯。”卓辰點點頭道。

  “我昨夜認識了一個姑娘，我覺得她肯定是被迫的，她是不想呆在那種地方的，我想幫她離開那裏，然而她非但不承認，還罵了我，趕我走。”楚中天悶聲說道。

  “原來你的傷心事就是這個啊。”卓辰哭笑不得。

  “這隻是傷心事之一……哎呀其他的你也甭管。”楚中天歎道。

  “那你應該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咯。說不定人家真的是自願的，你想多了呢。人家在那裏不愁吃不愁穿，幹嘛要你幫忙出去。”卓辰笑著搖搖頭，再次倒酒。

  “我楚中天看姑娘，從來不會看走眼！我覺得她騙我，她在違心說話！”楚中天一拍桌子說道。

  周圍的酒客被嚇到，不由得轉頭向兩人看來。

  “這麽大反應，你小子是不是喜歡上那個姑娘了。”卓辰對其他人笑著擺擺手，打發了其他酒客的好奇心，然後對楚中天揶揄道。

  “怎麽可能，我心裏有人了……”楚中天反駁道，卻忽然住了嘴，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

  卓辰心裏知道楚中天所謂的意中人是誰，但他也不點破，畢竟他知道薛靖七身份的事，其他人都還不知道，“有人又如何，見到漂亮姑娘，還是會心動，尤其是，當你喜歡的姑娘對你無意時。”

  楚中天驚訝地一挑眉，感覺卓辰話裏有話，但是他又不敢深究，怕最後把自己的事情給抖了出來，隻能藏住好奇心，“咳咳，我很專一的。”

  “哈哈哈哈，專一的浪子，很少見啊，楚兄，加油！”卓辰一眨眼。

  楚中天見狀身子一抖，不知道卓辰所言何意。

  “卓辰，幫我個忙行不？”楚中天再次笑起來。

  “我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卓辰身子向後挪了挪。

  “今夜去趟紅袖招，幫我打聽打聽一個叫聆溪的姑娘。”

  “讓司徒念知道，我會死無全屍的。”卓辰再次向後挪了挪身子。

  “你又不是她什麽人，她管得著你嗎？”楚中天身子向前挪了挪。

  “話雖然是這麽說，”卓辰看著逼近的楚中天，一皺眉，“可是為什麽你不自己去。”

  “我現在是紅袖招公敵，他們見我就打，還是你去保險點，畢竟，我不想張揚。”楚中天深沉道。

  “打聽什麽？”

  “能打聽到什麽，就打聽什麽，總之，關於她的一切，都可以，”楚中天拍了拍卓辰的肩膀，“我就在這裏等你，不見不散，我的好兄弟。”

  “你應該慶幸，你求助的是我，不是易劍臣和薛靖七。”卓辰微笑。

  “別跟我提他們兩個沒良心的……”楚中天笑得很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