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四結義不醉不歸
作者:簫劍行      更新:2021-03-06 02:31      字數:3200
  日薄西山,卓辰如約來到罡氣盟後山的紫竹林,映入眼簾的是大片紫竹與遮天蔽日的翠色枝葉,一時之間竟有種來到人間仙境的錯覺,色彩濃烈地有些讓人覺得不真實,如夢如幻亦如電。

  前麵竟然有兩個人已在等候,走近定睛一瞧,隻見薛靖七正雙手環胸背倚在一竿紫竹上站著,低著頭,而楚中天則百無聊賴地坐在地上,背靠紫竹,右手搭在曲起的右腿膝蓋上,嘴裏還叼了根鮮嫩的竹枝。

  卓辰有些驚訝,又似乎猜到了什麽,笑著搖搖頭,大步流星地向兩人走過去。薛靖七和楚中天也聽到了動靜,於是轉過頭來有些驚訝地看著卓辰。

  “你怎麽也來這裏?”楚中天吐掉了咬著的竹枝,瞪著大眼睛仰視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卓辰,笑問道。

  “今夜酉時三刻。”卓辰俯視著楚中天,聳聳肩膀。

  “我在紫竹林……”薛靖七眯起眼睛來,下意識接過話來。

  “等你?!”楚中天挑起一條眉毛,將這句話補完整。

  三人緘默片刻,然後一齊笑了出來。

  “看來,正主還沒到。”卓辰環繞四周一打量,並沒有發現易劍臣的半片衣角。

  “你們到齊了,我才能出來啊!接著!”竹林深處傳來易劍臣爽朗的笑聲,緊接著便有三個不明物體疾速旋轉著向三人飛來,帶起一陣風來。

  “啥玩意兒?!暗器!?暗器還要我們接住?!”楚中天怔怔地看著飛來的不明物體。

  薛靖七看準那飛物的來向,抬手向空中一抓,不明物體生生停滯下來,扣住碗沿定睛一看,竟是一個酒碗。與此同時,卓辰一開折扇硬生生擋住了另一個飛速旋轉的酒碗,碗沿和玄鐵差點擦出了火花,手腕一翻轉酒碗安然無恙地落在扇頁之上。

  第三個酒碗在一人高的空中飛過,此刻正坐著的楚中天站起身來接碗已是來不及了,易劍臣的聲音又傳來,“酒碗碎了酒就沒你的份了啊!”楚中天心下大驚,單臂一撐土地,身子倒立起來飛起一腳踢中了酒碗,力道卻拿捏地正好,酒碗並未碎裂,隻是在空中翻轉著下落,下一瞬楚中天向前一個俯身,酒碗正好倒扣在他的腦袋上。

  易劍臣提著一個酒壇子現身,給左手中的酒碗添滿了酒,然後將酒壇子一甩丟給了卓辰,而手中酒碗中的酒一滴未灑。卓辰接過酒壇來,左手握著扇柄捏著酒碗,也給自己倒滿了酒,然後遞給了薛靖七。

  “喂喂喂為什麽又是我最後!”楚中天將酒碗從頭上取下來,看著汩汩流出的清冽的美酒,肚中早已食指大動,耐不住酒蟲的躁動,抱怨道。

  “你猜?”薛靖七把著酒壇子送到楚中天麵前,輕笑道。

  “瘋了瘋了,昨夜你還酩酊大醉,今夜就不長記性,又想重蹈覆轍?!”楚中天看到薛靖七的酒碗裏竟然實打實盛滿了酒,不由得有些不可思議,這和以前滴酒不沾的她,判若兩人啊。

  “昨晚是借酒澆愁所以才會醉,今晚不會的。”薛靖七眼睛亮亮的。

  “好吧,我姑且,信你一回……”楚中天給自己倒滿了酒,幾乎快要溢出來,然後將酒壇子放在了地上,扭頭對易劍臣問道,“你小子把我們約出來要做什麽,對酒當歌,慶祝卓辰成功加入罡氣盟嗎?”

  “試劍山莊一役後,我們四個,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在遊龍穀之時,我就有意想與你們結拜為兄弟,結識你們,是我今生之幸,”易劍臣頓了頓,耳根子有些發燙,笑了笑繼續說道,“今夜約你們到此地,就是為了此事……如果你們不嫌棄的話。”

  “你還別說,我確實有點小嫌棄……”

  楚中天話未說完,被薛靖七當頭一記爆栗,糾正道,“易兄說笑了,我們怎麽會嫌棄呢?這也是我們的幸運。”

  卓辰舒展笑著的眉宇間卻閃過一絲憂慮,他真的要與易劍臣建立如此深的牽絆麽,若結拜為兄弟,那將來他若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恐怕會接受不了吧。父輩的恩怨,血淋淋的一條條人命,都是切切實實存在的,無法忘記的,也是為人子,必須要肩負的,用生命去了結恩怨的。

  易劍臣激動難抑地點點頭,四人並肩一排齊齊撩開衣袍下擺跪下,舉起酒碗,對著天上的弦月,朗聲道:

  “皇天在上,後土在下。”

  “我易劍臣。”

  “我卓辰。”

  “我薛靖七。”

  “我楚中天。”

  “今日結為兄弟,從今往後,生死相托,吉凶相伴,肝膽相照。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有違背,當身首異處,今日竭誠盟誓,至死不渝。”

  四人舉碗一飲而盡,飛濺的酒水沾濕了衣襟。

  酒碗摔碎,四人對著蒼天和大地,真誠地磕下三個頭,以此為誓。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酒碗既已摔碎,四人便直接把著酒壇子灌起酒來,神采飛揚地暢談著自己的過往,自己對未來的期許,還有那些有意思的人和事。此刻的他們,早已將身上的重擔卸下,將所有的憂愁都拋卻,痛痛快快地享受一把逍遙自在的時光。

  過了個把時辰,偌大一個酒壇已經空空如也,四人輾轉又回到了罡氣盟中,上了屋頂,吹吹冷風,醒醒酒,繼續著這場痛快。

  此刻卓辰已經有些微醺,但仍然還保持著清明的神誌,楚中天則是好酒量,絲毫醉意都沒有,恨不得再來一壇。而說好今晚絕對不會醉的薛靖七,已經和同樣酒量並不好的易劍臣,一齊頭重腳輕起來,坐在屋脊上搖搖欲墜,就像掛在樹梢的落葉,說不準啥時候就要一個跟頭跌下來。

  易劍臣笑著一把攬住薛靖七的肩膀,抬手指著天上的星辰,似乎在回憶著那夜在遊龍穀的過往,薛靖七也有些頭暈,看著那漫天的繁星,都重了影兒,有了分身術似的,眯起眼睛來要看清楚易劍臣的手指指的究竟是哪一顆,於是也伸手搭上了易劍臣的肩膀,尋求一個支撐,身子微微向前。

  楚中天見狀,挪到了易劍臣和薛靖七兩人的中間,從背後一把扯開兩人互相攬著的手,然後笑嘻嘻展臂摟住兩人的脖子,說道:“兩位,喝多了吧,該回去睡覺了哈!”

  “我才沒喝多,我還清醒得很!”易劍臣掙脫掉楚中天摟住脖子的爪子,然後一本正經有些搖晃地對楚中天反駁道。

  “我也沒喝多,你要是困了,就先回去睡吧。”薛靖七傻笑著,也掙脫掉楚中天的爪子,一本正經地說道。

  “……”楚中天看到兩個人說完後便無視他繼續勾肩搭背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不由得又好笑又好氣,再次一把扯開兩個人攬著的胳膊,摟住兩個人的脖子湊在中間笑道,“你們真的喝多了。夜深了,該歇息了。”

  “你煩不煩啊!”易劍臣和薛靖七驚人的默契,同時抬臂向後一掄,齊齊打中楚中天的鼻子,將其掀翻在屋頂。

  一直在旁看戲的卓辰強忍笑意,卻並沒有伸手去拉一把楚中天。

  “卓辰!是不是兄弟!”楚中天爬起身來擦掉鼻血,衝著看熱鬧的卓辰就是一吼。

  “是啊。”卓辰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他們喝多了,該回去睡覺了,不然不知道要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情。我負責拖走薛靖七,你負責拖走易劍臣,如何?”楚中天叉腰說道。

  卓辰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楚中天點點頭,再次衝上前去一把扯掉兩個人的手臂,然後抱住薛靖七就是生拉硬拽,而卓辰也無奈地搖搖頭,將易劍臣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就要拖走。

  “喂喂喂!幹什麽呢你們!”易劍臣反抗道。

  “真沒見過你這樣鍥而不舍打擾人的。”薛靖七掙紮著。

  楚中天和卓辰置若罔聞,麵不改色地將兩人各自拖回房間的床上。

  “小七你這個騙子!”楚中天教訓著癱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薛靖七,“還說什麽今晚絕對不會醉,我竟然還相信了你的鬼話。再不拉開你們倆,還不知道又要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再來一碗!”薛靖七閉著雙眼忽然伸手向上空一指,說著醉話。

  從天而降一床棉被蓋住了她的臉,楚中天一臉嫌棄地看著被被子蒙住的人。

  “哎真是奇怪,為什麽每次……小天都要把我和小七拉開,他是不是嫉妒我,和小七關係好啊!”易劍臣神誌不清地躺在床上說著醉話。

  “這個問題,估計你以後就會知道咯。”卓辰扯開被子隨意地搭在易劍臣身上,一聳肩膀回答道。雖然他知道他未必能聽到,醒來後也未必會記得。

  卓辰關上易劍臣的房門走出來,抬頭仰望著夜空,不由得輕歎一聲。他有多久,沒有享受過這樣的愉悅痛快的時光了,在白雲宗長大的他,時時刻刻都要想法子撐起山門,凝聚門徒,與長老周旋,尋找父親的線索,出了白雲宗,他也在算計著人心和情感,掩飾著自己的身份和目的,活在糾結之中。

  若是有可能,他真的希望時間永遠停止在這一刻,他能像個普通人,和三兩知己對酒當歌,說說笑笑。

  隻可惜,有些東西是生來注定的,是必須要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