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壓抑著痛苦的長嘯，易劍臣釋放出體內全部的飛龍劍氣，試圖戰勝龍淵劍的劍氣，然而效果並不明顯，而他的劍氣也近乎枯竭，在後狠狠蹬住地麵的那隻腳，也再也支撐不住，連連後退，靴底與地麵摩擦出令人窒息的聲音。

  “有什麽兄弟我能幫得上的嗎！”楚中天見到易劍臣已經撐不了多久的樣子，不由得有些愕然和擔心。雖然他自己已經自顧不暇，但易劍臣可是唯一能夠扭轉局麵的人，他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讓這小子成功。

  易劍臣艱難地搖了搖頭，笑道：“保護好你自己，就行了。”

  楚中天無可奈何地一笑，他確實也幫不上什麽，保護好自己確實是對易劍臣最大的幫忙。而後，繼續對付那些殺人於無形的飛劍。

  對麵的劍氣愈發強盛起來，易劍臣震驚地發覺，自己手中的長劍，正在一寸寸裂紋，尋常的鋼鐵果然受不住如此強烈的劍氣，還是兩股。就在這一愣神的片刻，易劍臣的劍氣減弱了些許，手中的長劍在龍淵劍氣的攻勢下迅速加深裂紋，然後從中折斷！

  長劍斷裂發出的清脆聲響也驚到了楚中天，正想著要不要把自己的長劍丟給易劍臣使，卻眼尖地瞥到了易劍臣肩上劍袋口還隱約露出了一把劍的劍柄，不由得微微吃驚，來不及細想易劍臣背兩把劍的緣由，隻當是火折子一般，有備無患，於是急忙喊道：“你背上不是還有一把劍麽！快拔劍啊！”

  此刻正緊握著一柄斷劍的易劍臣卻堅定地搖頭，拒絕拔出楊書言的那把劍。既然尋常的刀劍根本無法吃得消龍淵劍氣，他自己的長劍下場已經看到，又怎麽會讓她最後的遺物重蹈覆轍。

  楚中天一時語塞，還不知道易劍臣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見後者竟然喪心病狂地扔掉了手中的斷劍，雙臂伸開，竟然放棄了抵抗，想要用血肉之軀來抗衡龍淵劍氣。

  “你瘋了！”楚中天又驚又懼，注意力放在易劍臣身上的片刻，又被飛劍刺傷了幾處。

  易劍臣想起了當年在書劍禁地裏，最後以退為進，以赴死之心迎接勢不可擋的劍氣，卻安然無恙，甚至還得到了這神秘的劍氣。如今他已無方法和力氣戰勝這堅不可摧的龍淵劍氣，隻能孤注一擲，再賭一次！

  另一邊的巽也大為吃驚，想看易劍臣這小子究竟要做什麽。

  不可思議的一幕再次發生了。

  隻見易劍臣的劍氣之龍散去龍形，化為金色劍氣，呼嘯著盡數注入了龍淵劍的劍氣飛龍中，然後那更加龐大的劍氣之龍環繞石室飛了一圈收回所有飛劍之氣，震天撼地地迎麵衝入易劍臣的體內。

  楚中天已經完全驚呆在原地，金色飛劍也散去，隻是目不轉睛地死死盯住易劍臣，生怕他有了什麽閃失。

  而飛劍消失的下一瞬，巽目光一閃，震驚之餘也保持了理智，料到龍淵劍將會為易劍臣所得，於是立馬做出了下一步措施。

  巽再次亮出短劍，直撲易劍臣的後心，似乎是要暗中偷襲，欲置他於死地。

  楚中天見狀身子一震，隻見易劍臣此刻正艱難地承受著體內膨脹無比的龍淵劍氣，根本無暇分神，巽這一擊若不防禦，必中要害。此刻的他，什麽都沒有想，下意識地提劍向前奔去，想要在巽到達之前替易劍臣擋開這一劍。

  巽的嘴角笑意愈深，楚中天果然沒腦子，是個凡事隻會意氣用事的傻小子，他若真的要偷襲，追魂鏢是最好的方法，又豈會如此明目張膽地去攻擊說不定武力大增的易劍臣。

  此刻的易劍臣隻覺體內的劍氣愈來愈盛，似乎要破體而出，但又很有次序地在奇經八脈中流動，最終歸於丹田。他這次，果然賭贏了。

  同時，劍匣中的龍淵劍正緩緩升起，而後似乎有了神識一般，攜卷著金色的劍氣迅速向易劍臣飛來。

  與此同時，楚中天一劍斬落巽刺向易劍臣後心的短劍，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巽並沒有反攻，而是借力順勢閃身到了楚中天的身後，左手疾點他後心大穴，楚中天猝不及防被點中要穴，身子一陣無力，而後巽迅速摸出一顆褐色藥丸，強行塞入了他的口中，用力一拍他的穴道，逼得他來不及反應便將藥丸吞了下去。

  下一瞬，易劍臣伸手抓住了龍淵劍鞘，劍氣激蕩，將巽和楚中天兩人再次震得退出幾步遠。而被塞了不明藥丸的楚中天此刻完全無力反抗，剛站住腳便被巽從後麵用短劍架住了脖頸。

  “龜孫子，你給小爺吃了什麽東西！”楚中天此刻開始感覺腹部痛如刀絞，冷汗一顆顆滴落，卻仍咬著牙語氣不佳地罵道。

  “小天！”易劍臣轉過身來，見到巽不知何時竟然挾持住了楚中天，心下大怒，看到楚中天臉色不佳，聽到了他的質問，不由得更是心驚，右手握緊龍淵劍鞘，咬牙看著巽喊道，“放了他！”

  “當然是毒藥，能要你的小命的毒藥，”巽在楚中天耳畔邪笑道，“不然還能是糖豆嗎？”

  “你想拿我來要挾他給你龍淵劍？”楚中天嗤笑道。

  “你這次還不太笨。”巽輕笑。

  “無恥小人。”易劍臣內心陷入了掙紮，抓住龍淵劍鞘的手指更加用力，似乎要捏碎它似的。

  “那又如何？隻要能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又如何？我可不是你這樣假惺惺滿口仁義道德的君子。”巽低低笑著。

  “你別做夢了。龍淵劍若落到你這種人手中，那江湖豈不是要大亂！易劍臣那小子雖然有時候容易犯糊塗，但還是比我要重大局的多，他怎麽可能中你的奸計，拿家族使命和天下人安危做賭注，來換我這個不相幹的人。”楚中天劍眉一挑，激將道。

  “你不是不相幹的人，你是我兄弟！”易劍臣卻忽然打斷，篤定地說道。

  楚中天一瞬間卻是愣住了，內心有些觸動，但更多的是愕然，在他心中一直大公無私、冷靜睿智、顧全大局的易劍臣，竟然比他還要重感情和衝動。他剛剛那麽說完全是為了刺激巽，誰知這傻小子竟然當真了，還暴露了他的軟肋，真是讓他頭痛。不過他也是想錯了，一個七年生死不明的姑娘都能讓這小子癡情一生，他也是低估了易劍臣的重情重義。

  “你以為你有多了解他？他一定，會用龍淵劍來換解藥。”巽手中的短劍更加逼近了楚中天的脖頸，劍刃已經割破了肌膚，有鮮血滲出來。

  看到易劍臣無法抉擇的痛苦神情，楚中天生怕他真的意氣用事把龍淵劍給了巽，於是強忍著劇烈的痛苦，大笑道：“喂！易劍臣！我跟你講，這家夥唬你呢！什麽破毒藥，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反而口齒留香，真的是糖豆啊，你這蠢蛋可別上當啊！你現在拔出龍淵劍，用劍氣攻擊他，就能救下我！要不是怕喉嚨被割破，我早就掙脫了。”

  易劍臣有些遲疑和迷惑地看著楚中天，但是心細如塵的他注意到了楚中天額頭上的冷汗，心知楚中天這樣說，是故意的，為的就是讓他不要交出龍淵劍。既然楚中天都能如此重情重義，又讓他如何能辜負？

  可是父親和母親用生命守護的龍淵劍，危及整個天下安危的龍淵劍，就這樣交給了殺父仇人的一方，他的良心又如何能安！

  如果犧牲掉楚中天一個人，他可以殺掉巽、震、離，救出卓辰，也能給已故的親人和天下人都有一個交代。若救了楚中天，賊人會得到覬覦多年的龍淵劍，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風，而他也很難救出楚中天和卓辰，說不定自己也會葬身此地。

  大義和私情，究竟該如何抉擇？

  他似乎又回到了八年前的那個雨夜，那個被師父厲聲質問，跪了整整一夜也不願改變決心的孩子，此刻又將作出何等抉擇。

  從利弊上分析，楚中天犧牲，是好的選擇。

  但是。

  易劍臣最後認真地看了手中的龍淵劍一眼，嘴角一動，苦澀地笑了笑，為了你，已經犧牲了多少人，他今天，不希望再有人因它而犧牲。

  “解藥給我，放了他，龍淵劍，給你。”易劍臣淡淡地說道。

  簡單的幾個字，卻讓楚中天震驚地整個人都愣住了，一時之間連阻止的話也說不出來，隻能愣愣地注視著並無太多神情波動的易劍臣。

  巽嘴角一揚，左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瓷瓶，對著易劍臣舉起，笑道：“我數到三，一起扔，最為公平。”

  “我怎麽知道你會鬆手，而且萬一裏麵並不是解藥呢？”易劍臣冷靜地問道。

  “你隻能選擇相信我，除此之外，這小子無藥可救。”巽掂了掂手中的瓷瓶，底氣十足地說道。

  “你如果相信他，你就是瘋了！”楚中天終於回過神來，還是想極力阻止易劍臣做傻事。

  易劍臣眼波一動，但看到楚中天臉色越來越蒼白，不由得歎了一聲，對巽說道，“好，我信你。”

  巽滿意地點點頭。

  “一。”

  “二——”

  “三！”

  龍淵劍和瓷瓶同時拋向對方，易劍臣接住瓷瓶，巽如願以償拿到了龍淵劍，也放下了架在楚中天頸間的短劍。

  忽然，放置劍匣的石台開始震動，似乎有上升的趨勢。巽得意一笑，迅速奔向石台，推掉劍匣，將龍淵劍插入石台中央的缺口之上，石台果然如他所料，開始迅速上升，而上麵的山石也鑿開了一個出口，原來這便是出口，和書劍禁地的如出一轍。

  “不好！”楚中天見狀，不顧傷勢，想要衝到石台處將巽拉下來，這唯一的出口，怎能讓這種人順利離開呢！

  “來不及了！”易劍臣一把拉住正往石柱上攀爬的楚中天，石台的上升速度很快，就算用輕功，也出不去，還有可能被碾成肉泥。

  “你小子是不是沒睡醒！怎麽能用龍淵劍來換我！我可是要被你連累成千古罪人了！”楚中天又生氣又內疚，覺得自己成了易劍臣的拖累，但卻口不對心地將責任都推到了易劍臣身上。

  “因為，龍淵劍還可以再奪回來，但你卻隻有一條命！”易劍臣揪住楚中天的衣領，一本正經地斥責道。

  楚中天再次愣住，不知道說些什麽，能掩飾他此刻的動容。

  出口被封掉後，整座山開始轟然倒塌，石室碎石不停陷落，塵土紛紛落下，易劍臣和楚中天兩人就那樣沉默無言地站在那裏，也沒有逃走，也沒有躲避。

  估計卓辰也救不出來了。

  “把解藥吃了。”易劍臣沉默片刻，取出瓷瓶中的藥丸，遞給楚中天。

  楚中天注視著這顆要人命的解藥，心情萬般複雜，又想哭，又想笑，一時之間，仿佛已過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