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巧遇逼婚荒唐事
作者:簫劍行      更新:2021-03-06 02:30      字數:5262
  臨近揚州城,車馬行人都多了起來,漸趨熱鬧。路上的行人,打扮各異,有錦衣華服的達官貴族和商旅,有粗布麻衣的尋常百姓,有身著短打長靴的江湖中人,有衣著素淨的才子佳人,還有身著短褐挑著擔子的勞動者。

  楚中天和薛靖七四處打量著,心也激動著,這還沒入揚州城,就已經熱鬧無比了,不知城內是何光景。

  終於來到了揚州城下,薛靖七抬頭望向那高有九丈的城樓,看著牌匾上“揚州城”熠熠生輝的三個大字,不由得肅然起敬。

  “喔,好一個揚州城!”楚中天看到如此恢弘壯觀的城樓,不由得連聲讚歎,一時覺得出雲穀外的那個小鎮,和揚州相比,就像是一粒芝麻,又小,又沒料。以前真的是坐井觀天了,想著,不由自主隨著人流走進了城中。

  進了城中,二人才領教,什麽叫做,繁華。

  酒旗飄揚,樓上長袖紛紛,戲台上水袖飛舞,大紅燈籠高掛,幾欲遮天蔽日。街邊小販的吆喝聲和討價還價聲,姑娘們出來逛街低低的嬉笑聲,時不時響起的噠噠馬蹄聲和隆隆的馬車軲轆聲,還有漢子們在茶棚和小吃鋪外劃拳吃酒的嬉笑怒罵聲,都深深吸引住了二人。遠處還有雜耍賣藝的人群,時不時爆發出掌聲和喝彩聲。

  楚中天忽然吸了吸鼻子,像是聞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氣味,整個人陷入了陶醉的狀態。“小七,你聞聞,揚州城的空氣中,混雜著肉包子的香味、烤雞的香味、美酒的醇香、還有……恩?這是什麽味道,胭脂水粉?啊,啊嚏——”

  薛靖七見狀忍俊不禁,“餓了吧,我們去酒樓吃點東西再趕路?”

  “哎——別就顧著吃啊!第一次來到這麽繁華的地方,我們先分頭逛逛吧,半個時辰後,在那個酒樓下麵碰頭。”說著,楚中天擺擺手,一溜煙兒跑去了人群中最密集的地方去看熱鬧了。

  “真是個猴子……”薛靖七聳聳肩,在街上隨意逛著,打量著新奇的事物。

  不知不覺來到一個賣玉佩吊墜飾品的鋪子前,店家急忙招呼起來。

  “哎這位少俠,本店的飾物都是由上好的玉石打造而成,好玉能養人,要不要挑一個送給心上人?”

  心上人?

  薛靖七一挑眉毛,心上人倒沒有,她自己倒是對這種小東西比較感興趣,於是仔細地摩挲著挑選著擺放著的各種玉件。

  不多時,便看中了一個黑曜石製成的紋龍玉佩,“這個多少錢?”

  “啊,這個不貴,十兩銀子。”

  薛靖七的眼睛瞬間睜大,像是見了鬼,不可思議地看著店家。

  “怎麽……少俠莫非……買不起?”店家打量著薛靖七,看其穿著打扮,不像是尋常百姓,但是也看不出是否是富貴人家,畢竟這些江湖子弟,從外表是看不出來貧窮還是富貴的。

  薛靖七垂下眉眼,深思熟慮,覺得不多的盤纏還是留作吃飯和住宿比較妥當,這一個玉佩買下來,連下頓飯在哪兒吃都不知道了,還是……算了吧。

  薛靖七歎了口氣,笑著對店家說道:“買是買得起,隻不過突然覺得,不太值,不好意思啊。”

  “沒事兒,等少俠手頭寬裕了,歡迎再臨本店。”店家多年買賣交易,也能洞察顧客所言何意,所以便也善解人意,不必過多刁難囊中羞澀的買家。

  薛靖七正待離開,卻忽然想起了什麽事兒,解下頸間的玉墜遞給店家,問道:“店家,我想問問這種玉墜,哪裏能買到?”

  店家眯起眼睛拿起溫潤無比的白色太極狀玉墜打量著,讚歎道:“這真是上好的玉石啊,我經營玉石生意二十年,從未遇到如此好的玉料,這位少俠,這個玉墜能值這個數!”說著,豎起五個手指。

  “五十兩?”

  店家搖搖頭。

  “總不可能是五百兩吧。”

  店家點點頭。

  薛靖七再次睜大了雙眼,“真的是五百兩啊!”

  店家笑笑,“所以,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玉墜。看這形狀和做工,我覺得不是市麵上能買到的,少俠也可多打聽打聽。”說完,將玉墜遞給薛靖七。

  薛靖七道謝後離開,一路上看著玉墜若有所思,這麽值錢,哪日青黃不接,還能典當了換一大筆盤纏……呸呸呸,腦子裏都在想什麽!這可是她與過去有聯係的唯一信物了,要和命一樣重要的,怎麽能去典當了呢?想錢想瘋了……

  不過,這玉墜還真的挺獨特的,市麵上都罕見,究竟是什麽來曆?也罷,來日方長,以後再打聽自己的身世也來得及,於是把玉墜係回了頸間,放在衣服裏。

  薛靖七就這樣東瞧瞧西望望,轉了一個路口又進了一家劍鋪。

  不料卻發現楚中天正站在裏麵,此時一回頭看到了她,二人麵麵相覷。

  老板一看到又有客人,急忙過來招徠,“喲,這位少俠是要看劍嗎?”

  薛靖七剛要作聲,卻被楚中天一把拉出去到了角落。

  “怎麽樣,有沒有中意的衣服和胭脂水粉?我怎麽看你空著手啊。”楚中天笑著低聲問道。

  薛靖七一臉疑惑地看著楚中天,不解道:“我沒去看這些東西啊,我隻是逛了逛玉器鋪子罷了,然後就過來了。”

  楚中天先是吃了一驚,而後放低了音量,語重心長地說道:“雖然你女扮男裝不方便進這種店,但是你可以假裝幫你心儀的姑娘買啊,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不要那麽克製自己嘛。”

  “……”薛靖七眯起雙眼,“我又不感興趣,為什麽要買這些東西。”

  “我天你還是不是姑娘家啊,小心嫁不出去啊!”楚中天不由得聲音抬高了些,被薛靖七一個表情壓了下去。

  “行了,不要再胡說八道了!”薛靖七小聲說道,“讓人家看到我們兩個大男人在一起扭扭捏捏的,成何體統。”說完,不顧楚中天詫異的目光,走進店裏去看有無稱手的兵刃。

  楚中天默默地跟著也進了劍鋪。

  看著台子上陳列的把把精美製造的寶劍,薛靖七取下一把拔出劍來瞧了瞧,搖了搖頭,將劍收回劍鞘,放回了劍架之上。

  早已看過鋪子裏的寶劍的楚中天,此刻砸了砸嘴說道:“這些劍,華而不實,一看就是給那些富家子弟裝飾或者耍帥用的。高手過招用的劍,應該是最簡單、大巧若拙的劍。”

  薛靖七抬起手中的劍鞘說道:“比如……我們倆的劍?”

  “……”楚中天垂頭喪氣地說道,“別提了,配劍是一個劍客的靈魂所在,每個劍客都應該有一把獨一無二屬於自己的好劍,而咱倆的劍,是老爹在山下鐵鋪找人隨便打的,在市麵上一買一大把呢……”

  薛靖七一搭楚中天的肩膀,痞痞笑道:“別這麽沮喪啊,你想,真正的高手,草木竹石皆可為兵,哪裏還在意手中兵器鋒利與否。”

  “可是我們又不是真正的高手。”楚中天還是哭喪著臉。

  “喲。”薛靖七玩味一笑,“楚大俠現在不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了?”

  楚中天一記眼刀殺過去,然而他的氣場根本拚不過薛靖七,所以馬上把眼刀默默收回去了。

  “走吧,去酒樓。這裏的劍都不適合我們,就不買了。好劍,是要靠機遇的。”薛靖七拍拍楚中天的肩頭,大步流星走出了劍鋪。

  楚中天一言難盡地看著薛靖七的背影,以這丫頭的秉性,女扮男裝還真一般不會被識破,這哪裏像個姑娘家,活脫脫一條漢子啊。

  “二位客官真有眼光,咱家的店可是揚州第一樓,名不虛傳!想吃點什麽?”薛靖七和楚中天挑了個靠近懸閣的桌子坐下,因此地能直接看到街上的風景,視野開闊。小二麻利地過來招呼,抽出腰間的抹布迅速拂了拂桌布上本就不多的灰塵,熱情地問道。

  “把你們酒樓最拿手的幾個菜,全都各來一份。”楚中天一上來就獅子大開口。

  “喂,點這麽多你吃得下嗎!”薛靖七汗顏,如果酒樓裏的拿手菜有個十幾盤,那可要了命,轉而對小二吩咐道,“招牌菜上一葷一素一湯,兩碗米飯。”

  “小七,我們好不容易出來吃頓好的……”楚中天欲言又止。

  “好嘞!那二位想喝些什麽?”小二熱情地繼續問道。

  “來一壺綠楊春。”薛靖七想了想說道。

  “綠楊春?是茶嗎?我隻知道西湖龍井和鐵觀音。”楚中天一臉好奇地看著薛靖七。

  小二笑道:“這位客官,你有所不知,綠楊春是揚州最出名的茶,湯色翠綠,味香醇厚。”

  “奧。”楚中天點點頭,隨即又問道:“有酒嗎?”

  “客官您真會說笑,酒樓當然有酒啊。我們酒樓有竹葉青、燒刀子、梨花酒、屠蘇酒、女兒紅、高粱酒、百花釀,就連北方的關外白酒,我們都有。您想喝哪種?”

  小二這一連串酒名報上來,楚中天聽得都頭暈了,其實他一種也沒喝過,但也不想再次表露自己的無知,就隨便要了一種。“就……竹葉青吧!”

  “好嘞,二位稍等片刻,酒菜馬上就上來!”

  “你什麽時候也好酒了?讓師父知道了,有你好看的。”

  “嗨,大飲傷身,小飲怡情嘛。飲酒,好處多的很呢。怎麽樣,要不要來一杯?”楚中天斟了一杯竹葉青,色澤金黃透明而微帶青碧,放在鼻尖旁輕嗅,有汾酒和藥材浸液形成的獨特香氣,芳香醇厚,不由得讚歎道,“好香啊。”

  薛靖七隻聞到了濃烈的辛辣味,並不覺得香在哪裏,於是擺了擺手,自己開始夾菜吃。

  美酒入口,隻覺得甜綿微苦,溫和,並無刺激感,餘味無窮,滑過喉嚨,舒服得很,楚中天砸了砸嘴,頓了頓說道:“人間美味。不過,離老爹釀的酒,還是差了點火候。”

  薛靖七吃驚地抬頭,“師父的酒你都敢偷喝?”

  楚中天探過頭去,緊張兮兮地看著薛靖七說道:“小七,你不會要出賣我吧。”

  薛靖七繼續吃著自己菜,“我才沒那麽無聊。”

  “嘿嘿,夠義氣。”楚中天嘿嘿一笑,“你真的不打算嚐嚐?很好喝的。”

  “不了,我不飲酒。”薛靖七一笑,淡定地倒了杯茶,一邊喝一邊說道。

  楚中天遺憾地搖搖頭,自顧自又倒了一杯酒,正欲舉杯細品,忽聞一聲清喝,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唐三你給我站住!”

  隨後,便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似是疾奔到樓上來。

  喝酒吃菜的眾人都微微側首,朝著聲音發出的地方好奇地看去。隻見先衝上來一個背著包袱的一身藍衣的俊秀青年,緊接著又衝上來一個黃衫女子,看二人打扮,都像是江湖中人。

  薛靖七放下筷子,好奇地看著兩人。

  “司徒姑娘,唐某真的不能娶你,求你別再追了!”藍衣青年一麵喊著,一麵加快腳步朝著楚中天和薛靖七二人的方向奔來。

  此刻薛靖七一愣,腦子裏閃出兩個關鍵詞。

  逼婚?負心漢?

  不過他朝這裏跑做什麽?這裏又沒有路。

  楚中天則不管不顧地沉醉在美酒的世界裏。

  還未回過神來,隻覺桌上的碗碟酒盞猛地一顫,那藍衣青年竟一腳踏上桌沿,微使輕功,借力從窗外跳了下去。

  那青年輕身功夫雖然不錯,但還是有些欠缺火候,非但沒有“踏雪無痕”,反而帶翻了楚中天拿在手中的酒杯。

  “暴殄天物!”楚中天一驚,看著飛灑出去的美酒,迅速伸臂橫過酒杯,酒杯旋轉著竟然將半空中的美酒都收歸杯中,仰首一飲而盡。

  薛靖七見狀啞然失笑,而四周的客人和那緊隨其後的黃衫女子都看呆了。

  黃衫女子回過神來,在懸閣上看到那藍衣青年已經在低簷上一縱一躍,快要落地,她此刻若是轉身下樓去追,已然來不及,於是深呼吸一口氣,後退幾步,提氣疾奔,想要故技重施。

  “我去!又來!”薛靖七忍無可忍,她一看那黃衫女子的下盤和步法,就知道她輕功基礎不好,這要是再上一次桌子,這酒菜真的沒法吃了。於是在黃衫女子跳上桌子的前一刻,起身雙手拽住桌布迅速一扯,一個轉身,滿桌的酒菜竟然隨著桌布一起飛旋起來,脫離了桌子。

  黃衫女子重重踏上桌子的正中後借力飛躍而下,薛靖七便在下一刻將桌布和滿桌的酒菜置回原地,滴水未灑。

  發生的這一切隻在電光火石之間,全酒樓二樓的人都看傻了眼,然後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議論紛紛。

  “真是好身手啊!”

  “天下風雲出我輩啊!”

  此刻一個丫鬟打扮的人氣喘籲籲地奔上樓來,環顧四周並未看到自家小姐還有那個負心漢,急忙在懸閣朝下麵一望,又急匆匆轉身跑下樓。

  薛靖七鬆了一口氣,歎道:“總算有一個正常走樓梯的……”

  楚中天興起,放下酒杯,起身走到懸閣往下麵看去。

  隻聞得一聲驚呼,薛靖七一愣向下一看,隻見那黃衫女子踩滑了一塊瓦,整個人從低簷摔落下去。

  酒樓上和街上迅速圍起了圍觀的人群,薛靖七目測了一下距離,她的身法再快也救不了那姑娘了,隻能摔個狗啃泥了罷……

  此刻,那本已跑遠的藍衣青年發現了此情此景,長歎一聲,又跑回來一把接住了摔下來的黃衫姑娘。

  圍觀的人群炸了鍋,說說笑笑指指點點。

  那黃衫女子跌落在藍衣青年的懷裏,先是一愣,而後麵色一紅,隨即又生起氣來,藍衣青年猛地把女子丟在地上,轉身狂奔而去。

  黃衫女子回過神來,一邊喊著一邊繼續追去。

  那個小丫鬟則在二人的身後追著,一邊氣喘籲籲一邊喊著:“小姐,等等我!”

  看到此情此景,薛靖七忍俊不禁,對身旁的其他客人問道:“這是什麽情況?逼婚嗎?女子追男子,我還是頭一回見。”

  旁邊的客人笑道:“是啊,真是個稀罕事。就算逼婚,也是逼到家裏去的,哪裏有滿大街追著跑的啊,這姑娘也是豪放得很。”

  “哈哈客官有所不知,這姑娘可不是尋常人家的姑娘,她可是揚州司徒家的小女兒,而司徒家,可是武林四大世家之一!”小二不知何時湊過來,頭頭是道地講解道。

  楚中天此時沒忍住笑道:“武林世家的子弟,功夫這麽……這麽……”

  “原來如此,那那個藍衣青年是何身份?竟把這司徒家的小姐迷成這樣。”薛靖七繼續好奇地問道。

  小二眨眨眼睛思索著,“這,這就不得而知了。我隻聽說,好像是他有一次無意中救了司徒家小姐一命,從此那小姐便芳心暗許,此生非他不嫁。然而他並不喜歡她,隻能落荒而逃了。”

  “夠癡情!”楚中天饒有趣味地笑道。

  “有意思,又是一對歡喜冤家。”薛靖七點點頭。

  “小七,我們跟上去看看吧!”說著,一把拉過薛靖七就走,隨手給了小二一些銀兩,“不用找了!”

  薛靖七不解:“人家逼婚我們去湊什麽熱鬧啊……”

  “反正也沒啥事可幹嘛,難得碰到這麽有意思的事情,我們去瞧瞧,那司徒家的小姐到底能不能追上那負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