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瀑布飛泉劍光寒
作者:簫劍行      更新:2021-03-06 02:29      字數:3324
  烈日當頭,是最適合午睡的時候,以楚中天的個性,是決計不會出門自討苦吃的。

  然而此刻,他和薛靖七正翻山越嶺,不,翻山越嶺有點誇張,畢竟出雲穀隻是個山穀,跟在一襲青袍的薛遠身後,去往不知何處。若不是仗著兩人已經略有小成的輕身功夫,此刻恐怕已經曬暈在地上了,氣喘如牛。薛遠一直神秘兮兮,並不言語,楚中天心裏也納悶,難不成出雲穀還有他沒去過的地方不成?

  走著走著,薛靖七隱約聽到了隆隆的轟鳴聲,腳下的土地似乎都有點在震動,什麽情況?看著前麵薛遠悠然自得的背影,她急忙打消了山洪暴發的不祥念頭。

  在蔥翠的山林裏兜兜轉轉,也翻過了幾個小山丘,最後在偏僻的一處穀底一轉彎,眼前頓時豁然開朗。原來那不明的隆隆聲,竟是萬丈飛瀑飛流直下撞擊在岩石上的動人心魄之聲。

  似一條銀白的飛龍氣勢磅礴地衝入潭中,水霧彌漫,細小的水珠飛濺到臉上,人間的酷暑仿佛被一下子隔斷,一入此間恍若清秋。瀑布飛瀉數十米,水流擊在石壁上分股跌入寒潭中,四濺的水珠竟如萬斛清酒飛灑空中,在陽光的照耀下,映出了峭壁之頂的那道彩虹。

  楚中天和薛靖七怔怔地看著這人間美景,一時都沒有還過魂來,瞠目結舌,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什麽妙處被自己遺漏了。薛遠嘴角一揚,刻意幹咳了幾聲,驚醒兩人。

  “這出雲穀,竟有如此人間絕境。”薛靖七感歎不已。

  “我在這穀裏長大,都不知道還有這麽個好地方!”楚中天大笑,略帶嗔怪地對薛遠使了使眼色說道,“老爹你為什麽一直瞞著我們啊,早知道有這個地方,我和小七又何必在屋中忍受酷暑的折磨。”

  薛靖七單膝蹲下身子,將手伸入潭中一探,觸手所及盡是清冽,不禁揚起嘴角,暑氣盡消,整個人都舒服了很多。忽然,水珠飛濺,麵上一涼,薛靖七愕然地看著對麵不知道何時出現的楚中天,正一臉壞笑地將潭中的水都潑向她。這樣都能被偷襲,薛靖七還未作出反擊,臉上又一涼,又躲閃不及地被潑了個透心涼。

  雖然形象已無,但她不得不承認,真的很爽快,她生性拘謹,沒好意思用潭中水濯麵解暑,此刻楚中天的惡搞之舉卻成全了她。既然嚐到了甜頭,再加上報複心理,薛靖七也奮力擊打水麵,反潑向旁邊的楚中天。

  見薛靖七加入戰局,楚中天開心地咧開了嘴角,更加放肆地打起水仗來。金色的陽光下,水浪四濺,兩個人無所顧忌地潑著對方,開懷大笑,衣衫已經濕了一半。

  薛遠心裏一暖,阿靖這孩子,自從醒來後,就受了太多的苦痛,也背負了太多不該是她這個年紀背負的東西,她那種驚人的毅力和自製力,那種勤奮和努力,讓他自己都自愧不如。但是他覺得她過於壓抑自己,過於強迫自己了,反倒放不開,失去了很多作為一個孩子應該有的不羈和快樂。此刻,他卻終於能放下心來了,她已經變了很多,變得更接近自己的,本真了。

  不過說實話,有種奇怪的感覺,薛遠覺得他似乎,在阿靖的身上,看到了三哥楊牧成少年時的影子。薛遠笑著歎了口氣,這麽多年了,他一次有點想念起他們結拜兄弟四人一起闖蕩江湖的時光來,不,不包括楚立。那人早在慕青死的那一刻,與他徹底恩斷義絕。

  陷入沉思的薛遠忽然感覺麵上一涼,回過神來,看向不遠處的楚中天。

  “老爹!你要不要一起!”楚中天已經完全玩嗨了。

  薛遠無可奈何地說道:“臭小子,我帶你們來是來練劍的,不是玩水的。”

  “練劍?”楚中天一抹臉上的水,驚訝地問道,“在這裏練劍?啊哈哈哈老爹你真是世上最體貼的人,知道酷暑已至,便挑了個這麽風涼的地方讓我們練劍哈哈!”說著,一拍薛遠的肩膀。

  薛靖七聞言也走了過來。

  薛遠一臉嫌棄地看著楚中天,“不是在這裏,是在那裏!”

  楚中天和薛遠順著薛遠的手指看向那條瀑布,不由得一愣。

  “師父,您是說讓我和小天在瀑布下練劍嗎?”

  “對。”

  “幹什麽玩笑!”楚中天瞪大了眼睛,“站在瀑布下麵,就這水勢,我和小七能直接被衝到這條江的下遊,衝到我釣魚的那個地方啊。”

  薛遠一挑眉,“你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薛靖七一抖,“師父,我好像,不會水性。”

  “沒關係,就像懸崖鐵索一樣,有我救你們呢。”薛遠一臉笑。

  “這……”薛靖七看著薛遠那不容拒絕的笑意,隻能將自己的疑慮吞回了肚中。

  “沒事,我懂水性!試就試,大不了遊個泳嘛。”楚中天提劍縱躍到瀑布的正下方,還沒抬平劍身,腦袋就被傾盆而下的水浪澆了個徹底,長劍在水勢的壓力下,很難能夠抬起,更別提揮舞。楚中天越來越覺得自己的頭蓋骨要支撐不住這水流的衝擊,不由得大叫一聲“我的祖宗,這水也太猛了吧!”,結果水流衝進了鼻腔和口腔,把他嗆個半死。

  楚中天忍無可忍要跳出來,誰知被水流衝得什麽都看不見,一腳沒踩上石頭,而是踏入水中,整個人掉入水中,被衝了下來。還好會水,楚中天遊了幾下便到了岸邊,攀上了岸。

  “……”薛靖七此刻一陣頭皮發麻,看到楚中天這麽狼狽,她都不敢過去嚐試了。

  看到薛靖七的神情,楚中天一笑,“沒什麽!就當洗澡了,別怕。”

  “誰怕了。”薛靖七抽出長劍,使出輕功飛躍到瀑布之下。水浪滾滾而下,薛靖七咬了咬牙,索性閉上眼睛,雙手握住劍柄,斬向這銀白的水龍。盡管被水流衝擊得腦袋有些發懵,幾次也險被嗆到,但是她卻漸漸找到了技巧,隻要下盤穩固,不自亂心神,便不必擔心跌入水中,被衝下去。漸漸適應了這水流的衝擊力度,薛靖七開始大膽睜開眼睛,鬆開劍柄上的左手,用右手執劍,以銀白的水幕為攻擊對象,一招一式演練起來。

  岸上的楚中天不由得咋舌,這丫頭真的……比漢子還漢子。

  薛遠滿意地捋了捋短須,忽覺肚中的酒蟲出來了,便對楚中天交代幾句,先行回去找酒喝了。

  薛靖七忽覺下盤一動,一個踉蹌,身子便要傾倒。她並不是水性,可萬萬不能像小天那樣掉入水中自己遊回去,於是情急之下,下意識向後仰去,想著後背若抵住峭壁,就能暫且穩住身形了。

  誰知,薛靖七向後一仰卻並沒有靠在理所當然的石壁上,反而撲了個空,整個人收勢不住踉蹌後退幾步向後仰躺了下去。後背著地的一瞬間,薛靖七突然感覺到水流消失了,驚奇地一個翻身坐起來,更加吃驚地發現瀑布之後並不是筆直的峭壁,而是一個天然的小洞穴,而她此刻就坐在這個並不深的洞穴裏,外麵洶湧的瀑布飛流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水幕,將她與外界隔了開來。

  薛靖七哭笑不得,想要試著站起身來卻是不能,因為這洞穴矮小淺顯,隻能彎腰,勉強能夠容納兩個人,一個人倒是寬敞些。她透過水幕看向外麵岸上的楚中天,心生一計,狡黠一笑,索性放下劍來,在原地盤膝而坐,休息起來。

  過了一盞茶時間,岸上的楚中天心生疑惑,覺得薛靖七在瀑布下待的時間也太長了,就算是武癡也該出來透透氣吧,於是朝著瀑布喊去,“小七!你出來休息會兒吧!”

  然而沒有任何回應,楚中天定睛一看,瀑布下哪裏還有人影,不由得大吃一驚,身子一震,“什麽情況!”急忙飛身到瀑布旁,甚至鑽到瀑布裏找了找,確實半個人影也沒有。

  “小七你在哪裏!”

  楚中天開始著急,該不會是他沒注意的時候被水衝走淹死了吧。於是一個猛子紮到水裏,在水下搜索著薛靖七的身影,卻依舊無果。

  一開始捂嘴偷笑的薛靖七,此刻卻有點觸動,看到從來都吊兒郎當的楚中天第一次這麽嚴肅和緊張,瘋了似的找尋著她,她突然有點愧疚,是不是這個玩笑開大了。剛想起身出去,卻聽到外麵楚中天大喊一聲。

  “見了鬼了!薛——靖——七——你死到哪裏去了!”

  “如果被小爺我知道你在玩我,你就死定了!”

  “……”薛靖七突然打消了現身的念頭,又好笑又好氣地坐回原地,自言自語道,“我死定了?這臭小子確定功夫勝得了我?”

  薛靖七閉目養神,任由外麵楚中天把出雲穀翻了個底朝天。

  “老爹!你在瀑布那裏是不是設了什麽機關暗道!”晚飯時,楚中天急衝衝問道。

  “當然沒有,那個地方是我前幾天才發現的。”薛遠繼續細嚼慢咽。

  “沒良心的,你究竟去了哪裏!”楚中天又怒視薛靖七。

  聽到“沒良心的”四個字,薛遠和薛靖七都身子一抖。

  “我一直在瀑布下,哪裏都沒去,是你眼神不好。”薛靖七無比認真地回答。

  “你騙人!我進去瀑布找了,根本沒人!”楚中天更加激動。

  “我若不在瀑布下,天打雷劈。”薛靖七一邊用筷子夾著菜往嘴裏送,一邊伸出左手的三根手指,說道。

  “你!”楚中天漲紅了臉,卻啞口無言。

  “你仗著老天爺是站在你那邊的是吧。”楚中天一臉幽怨地說道。

  薛靖七一口氣沒上來,被飯嗆了個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