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懵懂少年生情愫
作者:簫劍行      更新:2021-03-06 02:29      字數:3254
  出雲穀。

  每晚的飯桌都是沒有硝煙的戰場。

  距開飯後已經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薛靖七和楚中天滴水未進。

  為了搶盤中的那一塊可憐的拌黃瓜,兩人已經以筷為劍切磋了很久,很久。楚中天雙筷怒戳那塊黃瓜,薛靖七卻能伸筷格擋住他的雙筷,並將黃瓜劃了出去。前者忿忿不平,索性雙筷一並淩空一橫擊向薛靖七的握筷的手指,後者筷子猛地翻轉,筷尖向上一轉狠力夾住了楚中天其中一根筷子,讓其動彈不得。

  盤中“刀光劍影”,薛遠卻不緊不慢地伸筷夾著盤子中其他的拌黃瓜,就著米飯大口地吃著,那悠然自得的神態仿佛隻有他一人一菜,並無激烈交戰的第三者、第四者。看這架勢,就算把薛遠扔到兩軍交戰的戰場上,也能自己端著飯吃得旁若無人。

  轉眼之間,盤中的拌黃瓜竟然被薛遠吃了個幹淨,隻剩下那一塊還猶自被爭搶的獵物。隨著兩人手勁兒的加大,最後一塊黃瓜騰空而起,楚中天和薛靖七伸筷等待時機,準備做最後一搏,誰知那黃瓜在半空中被旁邊的一雙筷子輕巧地夾中,夾進了口中。薛遠無視旁邊僵硬的楚中天和薛靖七,伸了個懶腰起身,說道:“我吃完了,你們吃完飯後把碗筷給收拾一下,我先回去歇著了。”

  “……”

  “……”

  “你我還未分上下,君願再戰否?”

  楚中天興衝衝地看著薛靖七,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戰你個頭!飯都涼透了!”

  夜深了。

  長劍清脆,衣袂破空,屋裏的楚中天揚起了嘴角。

  薛靖七每晚的這個時辰,都會偷著練劍,而楚中天也摸到了規律,每夜鬼使神差地來到那個老地方,倚著窗框看著外麵的人。

  薛靖七屋子裏的燭火仍亮著,楚中天微微一偏頭,忽然發現她枕邊放著一本書,竟然是《詩經》。於是悄悄走過去,拿起書來仔細打量,確實是他送給阿卓的那本,楚中天不禁心下驚奇,阿卓什麽時候把書還回來了,他一直都沒留意,定是那日告別之時,她塞給小七的。

  楚中天信手一翻,恰逢夜風從旁邊的窗子吹入,書中夾著的一張紙順勢飛了出去,緩緩落地。楚中天一揚眉毛,蹲下身子去拾起紙片來,翻過來一看,竟然寫著字。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楚中天一愣,隨後一陣熱流直衝頭腦,耳根子瞬間紅了起來。心裏忽然緊張起來,開心起來,嘴角的笑意蕩漾出來,卻又因為不好意思而強忍住。他心如鼓擂,急忙將紙張夾回了書中,放回原處,深呼吸著冷靜下來。

  這裏隻有他和老爹是男子,那君子一定指的是自己了,自己應該不是自作多情……臭小七,平日就知道和他對著幹,原來暗地裏已經喜歡上他了。

  楚中天回到原來的位置繼續看著薛靖七舞劍,然而心緒卻再也平複不下來,嘴邊的笑意再也抑製不住,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他從來都沒有這麽開心過。

  白日裏,二人除了習武練劍,讀書寫字也不能荒廢,還有打坐調息,不用多長時間便已初窺內功修習門路。

  這一日,日上三竿,楚中天和薛靖七正在屋內並排盤膝而坐,手持書卷進行午讀。現已是夏至時分了,這個時辰最難熬,看了幾頁楚中天便已經有些倦意,加上他本來也不喜讀這些枯燥的經典,於是更是打著哈欠,昏昏欲睡。

  感覺到坐在身旁的薛靖七似乎有點不對勁兒,楚中天扭頭一瞧,差點哭笑出聲。一向勤奮好學認真無比絕不會偷半點懶的薛靖七,此刻雖然書卷還握在手中,腦袋卻早已深深地埋了下去,一動不動,儼然是熟睡多時。

  楚中天強忍笑意,挑逗似的輕輕碰掉了她手中的書卷,想要驚醒她。孰知書卷“吧嗒”一聲掉落在地自行合攏,薛靖七卻仍是沒有半分感覺,手上還保持著拿書的姿勢,身子卻搖搖晃晃感覺馬上便要躺倒在地。

  楚中天倒是吃了一大驚,這都沒反應!這是睡得多死啊!也難怪,每天白日練完功後那麽累,晚上還繼續練劍,每天都沒睡上幾個時辰,此時不睡過去就奇怪了。

  看到薛靖七睡著了還輕皺眉頭,楚中天微微苦笑,這丫頭定是一直在強忍困意,怎麽活得這麽累,不知道她夢到了什麽,她的夢中,會不會有自己。不不不還是算了,如果夢到他反而皺著眉頭,那可就不太妙了。

  忽然楚中天腦海裏蹦出一個大膽的念頭,他看著薛靖七仍是毫無知覺,於是大著膽子往她身邊挪了挪身子,然後忐忑而又試探般伸出自己的右手。心跳加速,楚中天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沫,手臂慢慢搭上薛靖七的肩膀,見她還是沒察覺到,便鬆了一口氣,摟過她的肩膀慢慢讓她靠在了他的肩頭,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將她的耷拉著的腦袋也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感受著薛靖七的溫度,楚中天又興奮又緊張,身子也一動不敢動,生怕驚醒懷中的人。左手拿起書卷繼續一本正經地看著書,此刻卻覺得枯燥無味的詩書裏寫滿了讓人心曠神怡的佳句,讓他心潮澎湃。

  午睡起來的薛遠經過門前時,見到屋子裏的情景,腳步一滯,劍眉一抖,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剛想衝進屋裏揪楚中天的耳朵,轉念一想,他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而且看到小天這個樣子,他不禁想起了十幾年前的自己,微微一笑,這種年少懵懂的情感,他就不必去插手了吧。一聳肩膀,便悄悄離開了。

  書劍門。

  劍光搖曳,衣袍飛揚,易劍臣不再頹廢度日,而是日日夜夜都勤奮練劍,不知疲倦,隻盼將來能在十年一度的試劍大會上拔得頭籌,師父便會答允他下山找白雲宗報仇。

  相知劍法,玉簫劍法都日益純熟,他也漸漸學會了馭氣,控製體內的劍氣,在出劍時能發,在收劍時能收。

  陸夕顏悄悄來到不遠處的亭子,打開桌上的籃子飯盒一看,裏麵的飯菜冷掉了,易劍臣還是動都沒有動過。陸夕顏目光閃動,心中一陣酸楚之意,輕輕歎了一口氣,已經幾個月了,他還是生氣,還是不肯吃她送的飯。

  抬眼遠遠望著易劍臣那揮劍縱躍的身影,陸夕顏坐在了石階上,就這樣看著他,陪著他。她堅信,隻要她堅持下去,一定會打動他,時間能夠改變一切。就算易劍臣是一塊石頭,終有一日也一定會被她捂化。

  在遠處觀望著的不知陸夕顏,還有楊牧成。

  易劍臣勤奮習武的點點滴滴,楊牧成都看在眼裏,心裏也有些悵惘。自從那日談過後,易劍臣也找到了生活下去的動力,但……等他自己發現真相的那天,這一切動力都將不複存在。

  楊牧成輕歎一聲,楊書言墜崖的第二天,他便火速下山一人一騎去了遠在西域的白雲宗總舵,千裏迢迢到達白雲宗後,卻得知白雲宗宗主乾秦早在試劍山莊那場大火中喪生,屍骨無存,就算沒死,也早已不知所蹤。白雲宗的人也都在調查試劍山莊那場命案,一直在尋找著乾秦,他們也覺得事有蹊蹺。

  但那枚令牌又確確實實是夕顏從那黑衣人身上扯下來的,這又如何解釋?除非那令牌是那神秘人故意留下來的。

  楊牧成心一沉,栽贓嫁禍。

  可是栽贓給白雲宗的動機又是什麽?書劍門本就是名門正派,與白雲宗這種邪魔外道勢同水火,就算不用這一手,也定會在有朝一日除掉它,又何必害死書言來激起書劍門和白雲宗的矛盾呢?試劍山莊易二哥夫婦的死也激起了武林正道征討白雲宗的憤怒和熱血,這所有的事都把矛頭指向了白雲宗,看起來理所應當,但他總覺得太過理所應當,白雲宗這麽做什麽好處都撈不到,何必呢。

  聯想起書言和劍臣兩次遇襲被打下懸崖,楊牧成不由得眯起了眼睛,那神秘人的目標一直都是他們兩個孩子,難道,與七星龍淵劍有關。

  可是,究竟是誰!

  楊牧成的心裏亂成一團麻,在找到真相之前,為了讓易劍臣振作起來,隻能出此下策,說了謊,還給了他一個承諾。天下沒有天衣無縫的陰謀,一切終將水落石出,但到了那時,也是天下大變之日啊。他能做的,就是讓易劍臣變得更強,如此才能擔負起他的使命。

  “搬家?”

  阿卓不由得停下了手頭的活兒,吃驚地問道。

  “你弟弟也不小了,我和你爹尋思搬個離學堂近的地方,方便他讀書。”婦人一邊忙碌著一邊說道。

  阿卓也想讀書,但她還是沒有說出口,畢竟家裏的情況,能供她弟弟讀書就已經很艱難了,她還是個女兒身,怎麽可能有這個福分呢。

  頓了頓,阿卓忽然想到自己若不聲不響地搬了家那小天和阿靖可就找不到自己了,而自己又進不了出雲穀那片林子,不由得忽然著急起來。“娘,我們什麽日子搬走啊?”

  “就這兩天,我和你爹已經在收拾了,怎麽了?”婦人疑惑地問道。

  “沒,沒什麽,我隨口問問。”阿卓笑道。

  抬頭往郊外的方向看著,不由得出了神,都這麽久了,不知道阿靖怎麽樣了,他們怎麽一直不來找她,如果在搬走之前不能見上一麵,恐怕再見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