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苦練根基不服輸(上)
作者:簫劍行      更新:2021-03-06 02:29      字數:4269
  出雲穀

  半個月後,薛靖七的傷勢基本痊愈,整個人也精神了很多,薛遠滿意地點點頭,練武的時機已經成熟了,而他這半個月來也做了諸多準備工作,算是將風景美如畫的出雲穀改造成了一個練武基地,在山水中習武,以天地山川草木為師,也好給這兩個孩子一個天人合一的感受環境。

  清晨,空氣微涼,楚中天和薛靖七並排站在一起,等待著薛遠的第一課。薛遠看著兩人認真的模樣,滿意一笑,緩緩說道:“這段日子,你們不必學招式和心法,你們要做的,就是乖乖打好根基。”

  話音剛落,楚中天奇了,出聲問道:“啊,老爹,根基我以前練過,招式我也都記熟了,為什麽又要重新開始啊?”

  薛靖七眼波一動,她知道,師父是想讓小天陪她一起練,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愧疚之感,便張口道:“是啊,師父,我一個人練就好,不必讓小天陪我重新開始,不然會耽誤……”楚中天則小雞啄米似的頻頻點頭表示認同,也感激小七的深明大義。

  然而薛靖七話未說完,薛遠卻笑出了聲,反問道:“耽誤?怎麽會是耽誤呢!這臭小子若是根基牢固,又怎麽會臨敵受困,施展不出自己所學呢?”

  薛靖七恍然大悟,楚中天卻紅了耳根子,不服氣道:“老爹,我根基很牢固的!上次是因為我一個打兩個,加上沒有兵刃,當然會吃虧。”

  薛遠挑眉,“若你有真本事,就算一個打十個,又有何懼?你小子若不服,就站出來和我對打,我隻用一成功力,不算欺負你。”

  在小七麵前,楚中天他豈能窩窩囊囊不戰而認輸,少年心氣上來,走上前來站在薛遠對麵,拉開架勢,擺出起勢的姿勢。

  薛遠嘴角仍噙著一絲笑意,笑吟吟地看著楚中天,背起雙手,並沒有準備迎戰的樣子,卻道:“出招吧,我不用手。”

  不用手?這可是你說的!楚中天劍眉一挑,刹那間目光灼熱,身形已動,伸拳直擊薛遠胸膛,後者則輕鬆地一側身子閃避過去,楚中天反身化拳為掌,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樣,招招緊逼薛遠的各處大穴,然而薛遠幾乎連氣都沒喘,身形變幻莫測,楚中天的所有攻擊全都落了空。過不多時,楚中天已經氣喘籲籲,還是碰不到薛遠的一方衣角,薛遠嘴角一勾,伸足掃向楚中天的下盤,楚中天哪裏料到自己下盤會受到攻擊,一個站立不穩,身子騰空飛起又重重摔在地上,一瞬間塵土飛揚,自己則摔了個狗吃屎。

  正聚精會神觀察著兩人的動作招式的薛靖七,猝不及防看到楚中天的狼狽一幕,嘴角一抿,忍住了突然湧上來的笑意。

  然而這笑意還是被楚中天捕捉到,頓時漲紅了臉,感覺丟盡了麵子。楚中天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起來發起了新一輪攻擊,然而卻更加狼狽,他的一招一式都打在了空氣上,而薛遠輕易的幾個橫掃,都讓他摔了個半死。明明知道防禦下盤的攻擊,可還是受不住薛遠的腳力,一次次失了重心摔倒慘敗。一盞茶的工夫,楚中天已經躺在地上喘著粗氣,再也爬不起來,而薛遠仍背著手,雲淡風輕,笑著搖了搖頭。

  “定力,力道,速度,體力,都差遠了。所以,根基不穩,招式再嫻熟又有何用?還有輕功,不是身體輕盈身法夠快就夠了,還要一個字,穩。”

  薛靖七瞠目結舌,看到楚中天摔了一次又一次,她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了。這個年紀,小天的功夫已經很好了,但是在師父麵前卻是如此不堪一擊,自己都不知道何年何月能達到小天的水平,更別提……心裏一陣哀歎,心也沉了下去。

  楚中天癟癟嘴也心服口服,蔫了似地拍拍身上的塵土,老老實實站了回去。

  “今天,你們就練紮馬步和跑步,紮一炷香時間的馬步,然後圍著這片竹林跑十圈,再回來紮一炷香時間的馬步,再跑十圈,直到天黑。”

  話音剛落,便是楚中天的一聲哀嚎。

  薛靖七心裏咯噔一聲,卻並沒有作聲,隻是默默地紮起馬步。

  香才燃了一半,兩人已經搖搖晃晃,楚中天已經感覺自己的雙腿不是自己的了,而旁邊的薛靖七已經快要支撐不住,身子不住顫抖,幾次都忍不住撤下手上的姿勢,伸手去按住自己不住打顫的膝頭,仍是於事無補,汗水片刻間便滲了出來。

  楚中天看到薛遠不在附近,於是偷偷站直身子捶捶膝蓋休憩片刻再繼續紮馬步,轉頭看向薛靖七,明明已經支撐不住,甚至一個踉蹌快要摔倒在地,卻仍然不肯偷懶,咬著牙保持著馬步的姿勢不動,不由得為她擔心,“小七,你若受不住,休息一下再繼續吧,反正師父又不在。”

  薛靖七咬緊牙關,勉強對楚中天撐起一個笑臉,無力地搖搖頭。楚中天雖然也受不了,但是總體還是不錯的,沒有太過痛苦,而她才半柱香,就已經快要虛脫,她不甘心自己這麽差,不能輕言放棄。

  楚中天咂咂舌頭,哭笑不得道:“你笑得比哭還難看……別笑了,你若想堅持,那便堅持好了,我陪你。”半晌看薛靖七沒有回應,又訕訕補充了一句,“如果真的不行,就別逞強了,你畢竟重傷剛愈,身體不好。”

  薛靖七已經滿頭是汗,此刻也沒力氣去和楚中天貧嘴,索性閉上了眼睛,咬牙堅持。

  楚中天微微汗顏,這丫頭真倔……

  一炷香終於燃盡了。

  楚中天歡呼地跳起來,活動著已經麻木的手腳。而薛靖七隻感覺雙腿已經麻木得失去知覺,一動差點腿一軟跪在那裏,隻能一瘸一拐走到石凳旁坐下,慢慢揉著膝蓋,準備著接下來的訓練。

  “小七,怎麽樣,能開始了嗎?”已經恢複的楚中天看著一臉隱忍的薛靖七,不禁笑起來,他有意等著她一起跑,沒有自己先跑路。

  薛靖七一臉生無可戀地長呼一口氣,點點頭站起身來。

  “三——二——一——衝啊!”說完楚中天箭一般衝了出去,還沒反應過來的薛靖七一臉震驚地看著楚中天的身影已經快要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頓時又好笑又好氣,拚了全力疾追過去。

  過不多時,薛靖七便追上了楚中天,楚中天回頭看到薛靖七,咧嘴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有點兒意思哈!我跟你講,我可隻用了五成的力氣,十圈誰跑最後,誰是小狗!汪汪汪!來追我啊哈哈哈哈哈!”

  薛靖七伸臂疾抓楚中天的肩頭,楚中天見狀再次提速,又甩掉了薛靖七,和她拉開了距離。薛靖七一驚,楚中天的輕身功夫真的不容小覷,在這種速度下還能再次提速,而且似乎並不費什麽力氣。嗬,若是你被我抓到了,你就死定了。念及此,再次加快了速度去追楚中天。

  跑到第四圈,薛靖七的體力已經快要耗盡,腳步已經拖遝,汗如雨下,心口也隱隱作痛,快要喘不上氣來。怎麽會這樣,薛靖七暗暗心驚,自己的身體竟會差成這樣,才僅僅四圈而已,自己就已經快要虛脫倒地。整個世界隻剩了自己的喘息聲,薛靖七甩甩頭,繼續堅持跑著。

  此刻她已不奢求追上楚中天,看來小狗是當定了,她也沒招了,隻希冀著自己能夠跑完這十圈。忍耐到第七圈時,楚中天經過薛靖七旁邊,哈哈笑道:“嘿!我這是第九圈了!我一直在前麵等你呢,你怎麽不追了。”

  薛靖七抬眼看看得意忘形的楚中天,沒有言語,繼續跑著自己的路。

  楚中天突然發現此刻的薛靖七臉色煞白,衣襟已被汗水浸透,感覺馬上就要倒下了,便收起嬉皮笑臉,緊張地問道:“喂,小七你沒事吧,怎麽出這麽多汗?”他跑了九圈,也隻出了少許汗。

  “你跑你的……不要在我麵前亂晃……”薛靖七斷斷續續說道。她不願此刻的狼狽被人盯著,被人同情。

  楚中天聳聳肩膀,“那我可就贏了。”

  薛靖七不再搭理他,楚中天便再次跑走了,他知道她那麽倔的性子,才不會聽他的勸。

  快到第九圈了,薛靖七無奈笑笑,再堅持一下,就好了。心口越來越痛,喉嚨也似火燒般難受,甚至還有一絲腥甜的味道。終於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喉嚨劇痛,忽然捂住嘴的手掌感覺到了一股濕熱,薛靖七怔怔地移開手掌一看,手心裏的殷紅刺痛了雙眼。

  薛靖七終於停下了奔跑的腳步,踉蹌走到一棵高大的竹子下,扶著竹子俯下身子忍受著心口和喉嚨的疼痛。看著手心裏的鮮血,薛靖七自嘲地笑笑,隻覺得悲哀,自己已經差到這個地步了啊……鼻子一酸,眼眶也不受控製地紅了起來,隱約濕潤,心也更痛,她卻使勁眨眨眼,忍住淚水,她不能哭,淚水是最無能的象征。

  右手緊握成拳,狠狠地砸在堅硬的竹子上。

  翠竹晃動,竹葉飄零,一滴淚水也砸落泥土。

  早已跑到原點的楚中天左等右等薛靖七就是沒個人影兒,不是吧,就算是爬也應該爬過來了啊。楚中天想起方才薛靖七的臉色,不由得擔心起她來,於是再次小跑了起來,想看看她現在跑到哪裏了。

  終於在不遠處發現了她的身影,楚中天狡黠一笑,這丫頭倔成這樣,還不是忍不住停下來休息了,看他怎麽嘲笑她。

  聽到有腳步聲,薛靖七急忙抬起手臂抹去淚水,裝作無事轉過頭來。

  楚中天走到薛靖七跟前,對上她的眸子,竟發現她的嘴角有一絲還未幹的血跡,剛想嘲弄她的笑容一瞬間僵在臉上,心下劇震,一把抓住她的肩頭急聲問道:“小七你怎麽了!你怎麽吐血了!”

  薛靖七一驚,她並不知道自己的嘴角也有血跡,所以隻是擦幹了淚水。一陣驚慌,薛靖七伸手掙脫了楚中天的手臂,目光閃躲,“我沒事。”

  楚中天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右手手掌心處的殷紅,“你的內傷複發了!快跟我回去找爹。”

  不料薛靖七卻一把掙開了楚中天的手掌,忍住再次湧來的淚水,“我還有兩圈。”說著就要繼續跑下去。

  “你瘋了!再這樣跑下去你不要命了!”楚中天氣急喊道。

  右手緊緊捂住隱隱發痛的心口,薛靖七深呼吸,笑道:“那我就走完。”

  “薛靖七!”楚中天衝到薛靖七麵前擋住她的路。

  薛靖七急忙側過頭,想要繞過他繼續往前走。

  楚中天卻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輕聲問道:“你,你哭了?”

  薛靖七掙脫不開,便對上楚中天的目光,任憑淚水劃過麵頰,不再遮掩,卻笑了出來,緩緩說道:“是又如何?放開我。”

  楚中天心裏一震,不自覺地鬆開了她的手臂,嘴微張,卻不知該說些什麽。靖七從被救回來療傷,曆經種種苦痛,都沒有喊一聲痛,更別提流眼淚。此刻她看起來是那麽柔弱,卻又是那麽堅強,還有,一絲陌生感。他最見不得女孩子哭,上次阿卓抱住他哭泣他已經不知所措,此刻靖七的淚水,更徹底攻破了他的防線,他似乎感覺到,心被揪痛。

  薛靖七垂下目光,落寞而又堅定地與楚中天擦肩而過,繼續走完剩下的兩圈。

  夜晚。

  楚中天輕輕推開薛靖七的房門,見蠟燭還亮著,薛靖七正蜷著身子躺在床上包在被子裏,背對著他,不知是睡是醒。

  薛遠已經替靖七把了脈,她咳血是因為劇烈透支的運動刺激了本已變得十分脆弱的心脈,所以才導致傷勢複發,這傷沒有什麽治療之法,隻能等待著她通過鍛煉增強身體素質,方能慢慢恢複,直至徹底痊愈。

  她已經喝了藥睡下了罷。

  楚中天輕輕喚了聲,薛靖七卻並沒有任何反應,應該是睡著了。

  輕輕歎息一聲,楚中天對著薛靖七的背影苦笑著輕聲說道:“小七,我……我今天太過分了,想跟你說聲對不起……不管你能不能聽到,我都要說。”

  薛靖七仍是一動不動。

  楚中天沉默了片刻,走出屋子,輕輕關上了門。

  薛靖七緊閉著雙眼,似乎已經睡熟。

  然而,枕巾已經濕透了大片,淚水似流星墜落。

  我沒有怪你,我隻是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