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心係一人生嫌隙
作者:簫劍行      更新:2021-03-06 02:29      字數:3743
  楊牧成進屋後,將楊書言放置在床上躺好,伸出右手搭上她的脈搏,因為有些武功或者劍氣造成的內傷尋常大夫是診斷不出來的,他便親自查看孩子的傷勢。把脈良久,楊牧成驚奇地發現書言雖然外傷很重,但幾乎沒有內傷,經脈非但沒有受損,反而……念及此,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楊牧成起身扶起楊書言,讓她盤膝坐好,自己一撩下擺側坐在床上,將真氣聚於右掌,單掌抵上楊書言的後背,將自己的真氣注入她體內,以此來感知她的經脈和氣穴。

  司徒皓已將所需的東西準備好,唐宋還未回來,白小生和陸夕顏等人都站在門口麵麵相覷,想出聲詢問楊書言的狀況,但又怕打擾了師父為她療傷,一個個欲言又止,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好目不轉睛瞧著裏麵。

  易劍臣也傷得不輕,被師兄弟和陸夕顏強行拖回了房,讓他先行包紮傷口。幾次想要偷著去看望書言,都被強行按回了床上。大家終究是好意,是在關心他,他也不再抗衡,就乖乖讓大家給他的傷口上藥和包紮。

  楊牧成越來越驚奇,書言的任督二脈竟然已經打通,難怪她受了這麽重傷,流了這麽多血還能堅持到現在。任督二脈是練武之人最重要的兩個經脈,多少人窮極一生都沒有完全打通這兩條經脈,縱使是功力深厚的人也隻能在而立之年才能自行打通,書言不過是個孩子,禁地裏又不可能有什麽人……真乃奇事。

  皺了皺眉頭,書言的體內好像還有一種陌生的力量,與經脈融為一體。楊牧成催動真氣想要一探究竟,但是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力量,也不知道它對楊書言是有益還是有害,隻能作罷,緩緩撤回掌力,扶她躺好。

  眾人看著楊牧成的神情,有驚訝,有疑惑,有無奈,實在不知道情況究竟如何了,還未開口詢問,唐宋便衝了進來,“師父!大夫來了。”隨後一個挎著藥箱的老者走進屋來,眾弟子自覺向兩邊讓出一條路來。

  楊牧成點點頭,和大夫簡單交代了幾句,把陸夕顏留下來替書言清理傷口,就帶著眾弟子出了屋子。

  礙於男女有別,大夫隻是替楊書言把了脈,簡單地檢查了一下各處傷口,便寫了方子,也交代了陸夕顏清理包紮傷口的一些事宜及傷者飲食的禁忌,便向楊牧成告辭離去了。

  “古石灰、新石灰、絲瓜根葉、韭菜根各等分,搗一千下作餅,陰幹為末,擦之。止血定痛生肌……”白小生一字一頓讀著藥方,“寫個藥方都這麽繞口,就不能簡單直白一點麽……”說著撓撓後腦勺轉身要去準備傷藥,卻被陸夕顏叫住。

  “白小生,準備兩份,給他也送去一份。”

  白小生自然知道陸夕顏口中的“他”所指何人,不由得癟癟嘴,“你不說我也知道。”劍臣師兄和書言師姐都受了傷,他當然知道要準備兩份傷藥,陸夕顏這麽一說,他反倒覺得她這一天的表現,好像對易劍臣的關心過了頭,要多於對書言姐的關心。說心裏話,他一直不是特別喜歡陸夕顏,總覺得她就像一個第三者,不,第四者,破壞了原本隻屬於他和易楊三人的小團體。自從她來了書劍門,整天和易劍臣、楊書言黏在一起,他都被冷落了。

  在他眼裏,易劍臣和楊書言是那麽厲害,那麽好,那麽……般配。他總覺得陸夕顏對劍臣師兄過分熱情、過分關照,神經大條的書言師姐就一點也沒有意識到什麽嗎?念及此,白小生回頭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楊書言,無奈聳聳肩,急忙抓藥去了。

  陸夕顏將毛巾在熱水裏浸透了,然後擰幹,慢慢解開楊書言的腰帶,輕輕拉開她的衣襟。由於傷口曾被鮮血和汗水一層層覆蓋,而且並沒有及時處理,所以有的地方已經結痂和衣服粘在了一起,解開衣服必定會牽動傷口。陸夕顏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將右肩的衣襟完全解開,她都不敢看,怕把楊書言疼醒,但是後者卻仍然昏睡著,似乎並無知覺。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麽可怕的傷口,也是第一次給人清理包紮傷口,陸夕顏看到書言右肩的劍傷,竟然貫穿了整個身體,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雖已點穴止血,傷口處還在向外溢著鮮血,陸夕顏蹙起秀眉,用溫熱的毛巾一點一點清理著傷口周圍的血跡,爾後拿起白小生送來的傷藥,用手指蘸了些許粉末,塗抹在溢血的傷口上。

  楊書言並沒有醒過來,卻像是感受到了傷口處的刺激,猛地一縮肩膀,倒給陸夕顏嚇了一大跳。陸夕顏看楊書言再無動作,便扶她起身,在身後的傷口處也上了藥,便包紮好。

  當陸夕顏準備處理她左肩的劍傷時,卻是一愣,左肩竟然被包紮過。雖然包紮比較倉促,但還是起到了一定的止血效果。她解開沾滿血的布條,重新給書言上了藥並且包紮好。這布條是從衣服下擺撕扯下來的,但是陸夕顏並沒有在書言身上的衣服發現破損的地方,她心中忽然有了答案。

  可是。

  書言的肩膀受傷必定不能夠自己包紮好還能打上結,那是……劍臣哥哥幫她包紮的?男女授受不親,他們兩個墜崖前隻是朋友罷了,他們在下麵到底經曆了什麽,回來後劍臣哥哥的眼中,好像隻有她一人。……對自己的態度也冷淡了。

  莫名的醋意湧上心頭,陸夕顏此時已經忘了楊書言左肩那一劍是為了她而受,她現在隻知道,如果她沒有被楊書言推開,那麽受那一劍的就是她自己,跌下摘星崖的就會是她和劍臣哥哥兩個人,同生死共患難的也會是她和易劍臣,那麽這一切會不會都不一樣。

  想來想去,陸夕顏竟然越發覺得,是楊書言橫刀奪愛。

  注意到楊書言臉上的傷口,她有一絲心疼,畢竟女孩子的容貌,非常重要。但是她竟然從心底裏有一絲絲高興,甚至可以稱之為痛快的感覺。

  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胡思亂想,陸夕顏仿佛清醒了過來,使勁搖搖頭,咬著嘴唇,書言是自己在這裏最好的朋友,她對自己也很好,她怎麽能產生這樣惡毒的念頭。懷著複雜的心情,陸夕顏輕輕地給楊書言臉上和頸間的傷口都上了藥。

  易劍臣簡單處理好並不嚴重的外傷,剛想出門卻發現照麵走來的楊牧成。

  “師父。”易劍臣驚訝地看著走進屋關上門的楊牧成,驚訝之餘便想詢問楊書言的情況,“書言她……”

  楊牧成仿佛早就知道易劍臣會有此一問,還未等他說完,便笑著打斷道:“無礙,多休息就好了。”看著鬆了一口氣的易劍臣,楊牧成眼中笑意更深,“我看你受了內傷,所以來給你療傷。”

  易劍臣吃驚,急忙推辭:“多謝師父掛念,我的內傷不打緊,已經好多了。”楊牧成卻不買賬,易劍臣也隻好乖乖盤膝坐好,讓楊牧成給他療傷。

  其實楊牧成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能看出來易劍臣雖受內傷,卻不是很重,自己稍加調理,不過幾日便會康複。他此行前來,一為徹底幫這小子治好內傷,二為查探易劍臣身上是否有和書言同樣神秘而陌生的力量。

  閉目催動真氣,果不其然,易劍臣的體內也有種奇怪的內息,但是卻同書言的不一樣。他還發現,這孩子的內力,增強了很多,丹田處真氣充沛,修為已經比之前突破了好幾層。

  但是,這兩股力量究竟是什麽,是七星和龍淵的力量嗎?看來哪天等他們傷愈了,要好好試試他們的功夫,有無見長。

  天色漸晚,陸夕顏起身亮起了燭火,伸個懶腰想要出門走走。

  走到門口,卻忽然發現地上有一張紙,並沒有寫字,一張空白的信紙。心下疑惑,哪裏飄來的紙張,剛準備直接無視,卻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警惕地向四周看看,並無人影,急忙彎腰撿起了紙張,回屋關上門。

  夜色裏的一個人影,在陸夕顏關門的瞬間,也消失了。

  陸夕顏心下忐忑,將信紙來回看了看也沒有發現什麽玄機,轉身看向睡著的楊書言,確認她沒有醒來,便背對著她站在燭火麵前,將信紙舉起在燭火火焰的上方來回烤著,每過一會兒便回頭看看楊書言是否醒來。

  過不多時,紙上便顯露了清晰的字跡。

  搖曳的燭火映著陸夕顏陰晴不定的麵龐,她默默將紙的一角在燭火上點燃了,看著逐漸焦黑卷曲的殘軀,手一鬆,燒成一團的紙在燭盞裏慢慢化作灰燼。本來她應該開心的,但是……轉身看向在床上安謐地睡著的楊書言,她的心又掀起波瀾,她不能再等了,不然真的一敗塗地。

  拿起桌上另一瓶未用的傷藥,嘴角一揚,出了屋子。她後來改變主意,兩瓶傷藥都扣下了,因為,她需要多一個接近易劍臣的機會。

  來到易劍臣房門前,看著裏麵還亮著燈,陸夕顏鼓起勇氣在門上扣了扣。還在腦海裏翻來覆去組織著語言而緊張無比的陸夕顏,卻發現房中一直無人應。疑惑地再次扣了扣,依舊是一片安靜。

  明明亮著,不可能沒人呀,難道他睡了?陸夕顏剛想離去,卻無意中手上一用勁兒,門“吱呀”一聲,自己開了。心下驚訝,輕手輕腳走進去,卻發現屋子裏一個人影也沒有。燭火亮著,茶也是溫的,人應該剛走不久,不知道這麽冷的夜晚,出去做什麽了。

  陸夕顏歎了口氣,低頭瞧著自己手中的傷藥,想帶回去明天再親手交給劍臣哥哥的話,這藥估計已經派不上什麽用場了,還是放在這裏好了,明天問候一聲。躊躇著,將藥瓶放在了桌上,掩上房門,落寞地原路返回。

  回到她和楊書言的屋子,剛準備打開房門,卻從門虛掩著的夾縫中看到屋裏多了一個人。剛想失聲叫喊,卻忽然發現坐在床邊的那人的背影是……易劍臣。

  陸夕顏一失神,忘記了推門而入,而是站在外麵,透過空隙注視著屋內的情形。

  易劍臣側坐在床沿,一臉擔憂地看著睡著的楊書言。自己一直被阻攔看望她的傷勢,直到自己說要睡覺了才把那些祖宗們給哄走了,才得以偷溜出來看她。她穿著新換的中衣縮在被子裏,身上的傷勢他是看不到了,但臉上和頸間的那道鮮紅色的血痕,還是讓他揪心不已。

  都是因為他。

  他慢慢地伸出右手想要去觸碰她受傷的臉頰,但就在即將觸上的前一秒,卻縮回了手指。看著安靜地睡著的楊書言,竟然揚起一絲笑意,大概是夢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吧。易劍臣寵溺地笑笑,她沒事就好了。

  門外的陸夕顏,心如刀割,不經意間雙手緊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