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看不出這樣一個小小的石室，竟然藏有八卦陣法。”楊書言見到地上發亮的八卦圖，瞥了眼被鋼箭射成兩截的兩隻火把，不禁在心裏暗暗佩服設計這機關的人。

  “書言，那你可知怎麽破解這一陣法？”雖然讀過《周易》，對太極八卦五行略有所知，但說到將其融入機關陣法之中，易劍臣還是頭一回見，不禁感到為難。見到楊書言似乎看出了什麽，不禁又感覺到了希望。

  “……不知。”楊書言打量了許久，還是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易劍臣不禁一愣神，“那你剛剛怎麽還笑了？”

  楊書言一臉人畜無害地看著易劍臣解釋道：“我隻是對設計這陣法的前輩，表達一下欽佩之情……”

  “……”

  小命都快丟了，你也真是好氣度，在這種關頭上還要佩服一下要取自己性命的人。

  當然，這些話易劍臣並不敢說出來。隻怕一不小心惹毛了楊書言，自己就被丟進陣中射成刺蝟了。

  “總之，我們如果一直待在這裏觀察，是破不了陣的。必須進到陣中，才會窺得陣法奧妙，找出破陣的方法。”楊書言尋思著說道。

  “可是我們手無寸鐵，進到陣中萬箭齊發，非但找不到破陣方法，隻會死得更快一點……”易劍臣無奈地一撫額頭。

  楊書言就著地麵發出的亮光，仔細地在石室裏找著什麽。忽然，她看到了微微反光的物事，嘴角一彎。

  “你看！”

  易劍臣順著楊書言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石室的角落散落著破爛的衣物和森森的白骨，心中不禁一震，看來在這個陣法裏死了不少人。當然，他也看到了白骨旁邊散落的刀劍，想必他們的主人便是那些白骨了。

  “我們先去那裏取了刀劍，然後便能應付陣中的鋼箭了。”楊書言語罷，見易劍臣點點頭，便作勢去取。

  易劍臣卻伸臂攔住了她，“你待在這裏，我去取。取到之後，我會將兵刃拋給你，你再進來。”

  楊書言還欲說些什麽。

  “你已經受傷了，不能再傷一次了。”易劍臣笑笑，凝視著楊書言的雙眸，爾後一個縱身躍向那個角落。

  楊書言微微怔住，反應過來時，易劍臣已經身入陣中。

  隻見易劍臣衣袂翻飛，身子還在半空中，迎麵便飛來幾支鋼箭，他隻能淩空翻身，躲過了那三支箭。這一翻身，便逼得他改變了路線，還未到角落便已落地。隻見腳下的石板微微下陷，背後又嗖嗖射出幾支箭，易劍臣欲向旁邊躲去，無奈右側也數箭齊發，隻能一個前滾翻，幾支鋼箭全都射在他身側的地麵上。

  楊書言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不知不覺間手心已經有了薄薄的一層汗。

  易劍臣終於毫發無損地來到了那個角落，抓起了屍骨旁的兩把長劍。孰知，連角落都處在陣法之內，剛一落腳又有數箭齊發，易劍臣不得已，不敢停留，一個縱躍飛起，半空中將一把長劍向楊書言擲去。

  楊書言縱身躍入陣中，半空接住長劍，擋住迎麵呼嘯而來的鋼箭，便落地，與易劍臣會合。

  兩人背靠著彼此，減少受敵的一麵，長劍揮舞，劍光搖曳，斬劈著從四麵八方飛來的暗箭。僵持了這麽久，兩人倒也毫發未損，可見劍法配合之默契。

  兩人已經不知道在陣中待了多長時間，腳下的方位也變了很多地方，刻著卦象的石板此起彼伏，但是石門卻並沒有絲毫打開的跡象，箭也越來越多，兩人畢竟還是身上有傷，體力也耗散，再這樣沒頭沒尾地打下去，隻會體力耗盡被亂箭射死。

  楊書言感覺到左肩的傷口又裂開了，冷汗淋漓，自己的體力恐怕很快就要耗盡了，而看著這地上的八卦卻仍然摸不出頭緒，不禁了皺緊了眉頭，呼吸都開始變得艱難。

  就這麽一愣神，一支鋼箭從她的右後方飛來，她察覺到時，已經來不及轉身揮劍。

  易劍臣一側頭，心下一緊，攬臂抱住楊書言向另一側躲去，無奈身形再快，鋼箭還是擦破了他的後背。

  不過，幸運的是，還是躲過了這一箭。

  兩人這一躲，便轉到了石室的西南麵。忽然，腳下石板一陷，兩人卻聽到了隆隆的聲響，循聲一望，正南麵的石門竟然微微上升，露出了一個縫隙。

  原來出口在那裏！

  易劍臣一喜，便要帶著楊書言衝向石門。

  誰知，剛一離腳，石門卻轟然下沉，恢複了原狀。易劍臣心下一空，楊書言急忙將他拉回了原來的西南方位，石門竟然複開啟，但還是那一個窄小的縫隙。

  易劍臣無奈，隻能繼續揮劍擋著飛來的暗箭，而楊書言卻望著腳下的卦象，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

  凝神向一開始兩人進門處的卦象看去，是坎卦，正北。

  而現在所處的卦象是坤卦，西南。

  這個次序，怎麽有點熟悉……

  一宮坎，二宮坤……

  是九宮八卦！

  不論如何，都要試試。

  楊書言提劍而立，尋找著三宮震。

  在正東。

  楊書言皺了皺眉，有點遠。要一次性躍到那裏，中途還不能踏足其他的卦位，憑她一人之力，恐怕是不行的。

  “劍臣，助我。一會兒我去正東方位，你助我一掌。”

  易劍臣一臉不解。

  “你一個人可以嗎？”

  “相信我。”楊書言自信一笑，凝視著易劍臣的雙眸。

  瞅準一個箭發的間隔，楊書言奮力向東方一躍，淩空揮劍格擋著飛來的暗箭，易劍臣出掌擊向她後足。接著易劍臣的掌力，楊書言躍到正東的震位，單膝跪地，喘息著。

  她賭對了。

  正南的石門再次發出聲響，向上升了一段高度。

  易劍臣鬆了一口氣，釋然一笑。

  “我知道該怎麽破陣了！劍臣你跟著我。”楊書言嘴角一揚，向易劍臣說道。

  易劍臣點點頭，縱身一躍來到楊書言的身邊。

  “這陣是按照九宮八卦設計的，所以我們就照著九宮的次序走，千萬不要踩到其他的卦位，不然就功虧一簣了。”

  四宮巽，東南。

  五宮，中。

  六宮乾，西北。

  七宮兌，正西。

  八宮艮，東北。

  劍影紛紛，身法交錯，過不多時，兩人已經來到了東北的艮位。

  “九宮離，正南。”楊書言和易劍臣相視一笑，石門已經大開，生門已現。

  離，是逃生，逃離之位嗎。

  兩人一齊提氣施展輕功欲衝向正南的石門，孰知剛一離開艮位，石門卻開始轟然下降，以他們二人的速度，是趕不到在石門關閉之前衝出石門的。

  楊書言心一沉，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半空收力，落回了東北的艮位。

  果然，石門不降反升，易劍臣安全地在石門的另一側落地，卻吃驚地發現楊書言竟然沒有跟過來，看著她站在原來的地方時不時揮劍抵擋著箭支，不禁心裏一震，無名地慌亂起來。

  “書言！你在那裏做什麽！為什麽不過來！”

  楊書言望著遠處一臉焦急的易劍臣，複又看向石門下的離卦，久久沉默，竟笑了出來。

  離，生離死別麽。

  楊書言的沉默和奇怪的笑容，讓易劍臣更感到恐懼和不安。

  “書言！到底怎麽回事！你快過來啊……”說到最後，聲音竟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楊書言隻是搖了搖頭，仍是佯裝一臉淡定地說道：“我過不去了……艮位一旦離開，石門便迅速關閉，所以……你我終究是有一個人不能離開艮位的……”

  易劍臣隻感覺腦中轟的一鳴，思緒完全亂了。

  “那我去艮位守著，你走！”說著便要施展輕功飛回艮位。

  “站住！”楊書言突然一聲厲喝，驚得易劍臣真的站住了腳。

  “不要胡鬧，你如果折返，那我們便功虧一簣了！”

  易劍臣隻感覺心痛，強笑著解釋著：“怎麽會是胡鬧呢？我不踏其他卦位，原路折返，你是可以走的……”

  楊書言紅了眼眶，卻仍笑著看向易劍臣，“易劍臣你覺得……你過來了，我會走嗎？”

  易劍臣楞在原地，身子一震，是了，書言不會走，所以兩人都會葬身此地。但是他卻笑了笑，從石門外走了進來，“那我們便都不走了。”

  看著易劍臣一步一步又走了回來，直到離位，站定。

  這小子瘋了！非要同歸於盡麽？自己好不容易……才破了這陣法，他說放棄就放棄了？

  楊書言深吸一口氣，忽然長劍一橫，橫在頸側。

  易劍臣見狀一驚，“你幹什麽！”

  “易劍臣……”楊書言已經梗咽，為什麽這個傻瓜兩次都能活著，非要陪自己送死，“你聽著，你現在立刻走出石門，不然我就死在這裏，以斷了你的念想。”

  “你瘋了！把劍放下！”易劍臣血氣上湧，非但沒退，反而又往前走了幾步。

  眼看著易劍臣快要踩到其他卦位，石門在微微晃動，楊書言心一沉，“你以為我是在跟你開玩笑麽！你再不退回去……我就真的自刎。”

  說著，一咬牙，劍鋒頓時割破了脖頸的皮膚，一道血痕顯現出來。

  遠遠見到楊書言真的下得去手，鮮血已經微微染紅了劍刃，在易劍臣的眼裏，更加觸目驚心。

  易劍臣隻覺心像被揉碎了，自己卻無能為力，不禁握緊了雙拳，一步一步退回石門外。不知不覺間，一滴淚水落到地麵，濺起了塵埃。待他完全退回了石門外，衣衫竟已被汗水濕透，身子的力氣仿佛在一瞬間被抽空。

  看著易劍臣漸遠的身影，楊書言終於偽裝不下去，淚水似流星墜落。

  長劍也嗆啷一聲清脆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