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夢瑤怎麽還沒有想到竟然還能有再看見唐奕的一天，而且竟然還是在這樣的場合。

  自從兩人高考之後分別，一直到現在，她完全不知道唐奕的消息，本以為兩個人這輩子都不可能見麵了。

  她看著唐奕一步步向自己走過來，猶自覺得恍如身在夢中。

  當年眉目之間尚未張開的少年，如今已經有了成熟男人的韻味，一抬眉一舉手之間，都帶著沉穩的氣質。

  唐奕走到方夢瑤麵前，仔細打量了她許久，才笑著開口：“怎麽，老同學相見，你就這麽不想搭理我？”

  方夢瑤有些緊張地笑了笑：“怎麽會，實在是，太久沒有看見你了，你什麽時候回國的？”

  唐奕看著她的目光帶著一絲笑意，隻是這感覺卻又和當年不相同，方夢瑤總是感覺眼前這個男人有一些陌生，但是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人都是會變的，唐奕和她記憶中的那個少年有所出入也是很正常的。

  “上個月才回來。”唐奕說完，方夢瑤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問什麽了，兩個人陷入了短暫而又讓人有些不自然的沉默。

  兩人在高中的時候其實說話就不多，方夢瑤那個時候還是一個文靜又有些內秀的女生，也鮮少和男孩子搭話。

  但是那個時候他們之間的沉默卻又和現在不一樣，也許是因為他們都已經不是過去的少男少女了。

  “你當時，是出事了嗎？怎麽沒去考試？”方夢瑤小聲問道。

  這個問題她其實疑惑了很久，也是她心中的一個遺憾，因為就是因為那一次缺考，她就再也沒有見過唐奕了，如果唐奕當時來參加了考試，也許她不會那麽猝然地就和這個少年斷絕了聯係。

  唐奕自嘲地笑了笑，眯了眯眼睛，看著她：“就是不想考了唄，我那個水平你也知道。”

  唐奕這話隻說了一半，真正的原因隻有他自己知道。

  他不去考試自然是有他成績太差的緣故，但是他既然都上了高中，卻也的確是沒有道理缺席最後一場考試，之所以不去，是因為他不想讓方夢瑤看見自己有多差勁。

  他知道她很優秀，到時候學校放榜，她肯定是最上麵的那幾個學生之一，一想到方夢瑤有可能會走到榜單最後去找他的名字，少年的自尊心無論如何都沒法忍受這種情況發生。

  他當年就是因為這個幼稚又虛榮的原因才沒有去考試，而是遠遠地在遠處的一棟樓上看著他們高中的教學樓。

  他想著那個少女可能就在裏麵考試，她用三年辛苦的努力，去換取一個光明的未來，而他，永遠也無法走到她的未來裏。

  唐奕的父親得知他缺考，自然是狠狠揍了他一頓，然後幾乎是一刻都沒有耽擱就把他送到了國外。

  所以他也沒來得及和方夢瑤道個別，但是縱然是有道別的時間和機會，他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那個自己在青春期情竇初開喜歡上的第一個女孩子。

  自己就算是說出了心意，又能怎樣呢？

  後來在國外，唐奕無數次幻想過她現在會是怎樣一副模樣。

  上了大學，應該會遇到喜歡的男生吧。

  畢業了，不知道她有沒有結婚。

  唐奕在無數個夜晚都想過方夢瑤，卻沒有一次有勇氣去詢問她的近況。

  他走的時候，班裏也沒有人知道他的聯係方式，後來雖然網絡也都發達了，但是他終究是放不下麵子，也覺得太過麻煩。

  在國外他也談過好幾個女朋友，轟轟烈烈的也有，隻是心裏卻總是徘徊著那個少女的影子，也許這正是初戀的美好和動人之處。

  回來之後，他隻是稍稍打聽了一下，就探聽到了她這幾年過得並不好。

  而且她竟然三番五次登上了國內新聞熱搜，卻都不是因為什麽光彩的事情，反而都顯得她是一個不知廉恥的蕩婦。

  他不相信當初那樣一個靦腆青澀的少女，會變成網友口中說的那個樣子，但是心裏卻也有些迷茫，畢竟時間都把他變成了這個樣子，誰知道方夢瑤現在又是什麽樣的一個人呢？

  方夢瑤想要說說過去的那些事情，但是卻又不知道從何提起，她隻好問了問唐奕的現況：“你現在在做什麽？今天竟也來了。”

  唐奕倒也並沒有瞞著她，坦率地和她說他回來之後便接手了自家公司，唐父放權讓他做大生意，他便野心勃勃地想要進一步侵吞國內電子產品行業市場。

  方夢瑤聽著聽著，便意識到了如果唐奕說的都是真的，那他和齊安很有可能就是生意上的對手了。

  她麵上卻並沒有表露出來什麽情緒，隻是柔柔地笑著。

  唐奕看她雖然麵上細細擦了粉，妝容掩蓋了她原本的麵色，但是那一雙搭在膝蓋上的手，手腕卻纖細地盈盈不足一握，他眸子裏微微閃了閃寒光。

  “你呢，那個和你一起過來的男人，是你的……丈夫吧？”唐奕說得有些直白，在國外呆了這麽多年，他更加是學會了有話直說。

  方夢瑤摸了摸肩頭垂下來的散發，笑了笑，點點頭：“嗯。”

  她和齊安離婚的消息一直封鎖著，隻有少部分人知情，唐奕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唐奕眼裏的晦暗之色愈發濃鬱，他直直盯著方夢瑤：“聽說，你們關係不太好？”

  方夢瑤垂下眼眸，默了默，才道：“這是我的私事，你……倒也不必問那麽多。”

  “對不起。”唐奕意識到自己的確是一下子狀態有些失控，問到了冒犯方夢瑤的一些地方，急忙開口道歉。

  但是他之所以會這樣衝動地問出口，也是因為看見方夢瑤如今整個人形銷骨立，又聯想到她和齊安貌合神離的婚姻，自然下意識就以為是齊安負了她，才讓她形容如此憔悴。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卻並無太多故人重逢的欣悅，反而各自心裏都有些悵然，隔了這麽多年再見麵，對方早就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還帶著一副麵對外人的麵具，從對方身上他們都看不見十八歲時候的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