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情緒，很陌生，但是卻纏繞在他的心上，讓他一開口語氣都沒有那麽冰冷生硬了：“你洗完了沒？”

  方夢瑤這才怔怔地轉頭看了看他，然後又低頭，把碗筷放好，擦了擦手上的水珠，才解下圍裙走了出來。

  兩人坐在空落落的大廳裏，相顧無言。

  方夢瑤本來以為齊安對她肯定不會有什麽好臉色，尤其是任雪倩回來之後，恐怕任雪倩會時時刻刻提醒著齊安她曾經做過的錯事。

  但是難得的，齊安臉色卻沒有那麽厭惡她，隻是冷淡而疏離。

  她不想齊安一開口就懟自己，便先開口道：“離婚協議書我會簽的，但是這件事先不要讓爺爺知道，他說他活著的時候不想看見我們兩個人鬧成這樣，最近醫生還給他安排了一個手術，你跟我在他麵前裝個正常樣子吧，你就忍忍吧。”

  最後一句話，方夢瑤疲憊地說完，便起身準備離開：“我在找房子了，找好了就搬出去。”

  齊安從來沒有見過方夢瑤如此倦怠的樣子，他皺了皺眉，出口卻仍是習慣性的帶刺嘲諷：“早該如此，非要惡心我三年。”

  方夢瑤轉身，竟然笑了一下：“對不住了。”

  看著方夢瑤這個笑容，齊安一下子有些茫然，這個女人吃錯藥了麽？笑什麽笑？不是應該罵回來的嗎？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順從了？

  方猛藥拖著疲憊的身子進了自己的房間，然後關上房門，反鎖上。

  齊安在外麵，本來想著又要和方夢瑤大吵一頓，卻沒想到方夢瑤整個人跟泄了氣的皮球似的，他都無處下手。

  煩躁地用指節敲了敲桌子，他轉身準備離開，卻看見玄關處放著一袋子藥盒，他走過去看了看，發現都是些中成藥，旁邊放著一個粉紅獨角獸的限定馬克杯，雖然他沒怎麽注意過，不過應該是方夢瑤用的。

  還真是吃錯藥了……他低聲嘀咕著，心裏卻漫上一股莫名的焦躁情緒。

  入夜，方夢瑤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她明明已經做好了決定，為什麽還是如此難以心安。

  心裏情緒正無處疏解，手機忽然“滴滴”響了起來，打開微信，是薑赫的頭像。

  “睡沒有？”薑赫問她，後麵還加了一個呲牙笑的小人臉。

  “沒有呢，習慣性睡不著。”方夢瑤心裏感覺到一絲慰籍——總還是有人在關心著她的。

  “睡不著我的辦法可就多了，我給你介紹幾種你試試吧？”薑赫說著，便給她講了好幾種可以嚐試的法子。

  方夢瑤不由得好笑：“你又是西醫，又懂號脈，還是能開解我的心理醫生，也太厲害了吧。”

  薑赫說的其中一個法子是帶上耳機，定時放著音樂，舒緩一下緊張的神經。

  方夢瑤便起身準備拿個耳機試試。

  剛拿了耳機回來準備帶上，忽然她聽到一陣陣奇怪的聲音。

  一點都沒有壓抑的，女人的喘息聲，還有男人的低吟聲。

  她愣在原地，腦海裏頓時攪成一團漿糊。

  任雪倩特地將窗戶打開，然後把窗簾拉上，齊安來的時候，便並不知道窗戶是開著的。

  這棟房子隔音倒是很好的，但是若是開了窗戶，樓下的人多少都是能夠聽見的，何況那兩個人如此不加掩飾地在叫喚著。

  方夢瑤盡管早就已經心死了，但是此刻，仍然感覺心裏的疼痛尖刻而密集，幾乎要讓她喘不過氣來。

  直到手機又“滴滴”地響起來，薑赫的對話框又彈出來消息，她才深深吸了一口氣，起身把窗簾拉上，然後帶上耳機，打開音樂。

  音樂聲音放大後，也便聽不太清楚外麵的聲音了，可是她聽不見，卻是知道那兩人正在做什麽的，她終於忍不住，把臉埋在鴨絨被裏，流了幾滴淚，卻哭不出來。

  這麽多年了，她已經痛得麻木了，甚至已經很少哭了，隻是今天還是沒有忍住，因為今天她才知道，自己在齊安心中，真的連一條狗都不如，他視若珍寶的，是那個女人，三年前是，三年後也是，而她，從來沒有在他心裏留下哪怕一絲痕跡。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醒的，她揉了揉眼睛，看了看手機，發現已經快十點了，昨天心情太過激動，都忘記了回薑赫的信息，薑赫還問了她幾句，然後估摸她可能是睡著了，便和她說了晚安。

  她和薑赫道了個歉，隻是說自己睡著了，然後便起身洗漱。

  出去的時候，她訝然地看見客廳裏擺了一張瑜伽墊，上麵是任雪倩在做著各種舒展動作。

  任雪倩身形纖弱，整個人顯得有一種楚楚動人的感覺，這種感覺總是能讓男人升起一種保護的欲望，但是在女人看來，卻是萬分討厭這種感覺。

  方夢瑤皺了皺眉，沉默不語地從任雪倩身邊走過去。

  “方太太就沒有什麽話要和我說嗎？”

  她不想和任雪倩多交流，任雪倩反倒喊住了她，然後眼神盯著她，大有一副不罷休的樣子。

  方夢瑤吸了口氣，“我和你有什麽好說的？”

  任雪倩聽了她這話，妖媚地笑了笑，慢慢地直起身子來，然後走到她麵前，眼神盯住了她，語氣森寒道：“這三年齊家少夫人，你可做夠了？”

  看著那眼神裏滿滿的恨意和嘲諷，方夢瑤內心卻很平靜，能影響她的向來都是齊安，其他人怎麽樣，她倒沒有什麽太深的感觸。

  “玩也玩夠了，不做了。”方夢瑤忽然一笑，有些慵懶地看著任雪倩。

  這個女人不就是想羞辱她麽？看見她要和齊安離婚，就覺得可以用這個來刺痛她？

  她當然不會讓任雪倩得逞，就算她曾經有過對不起任雪倩的時候，但是她後來也打聽了，任雪倩在懷那個孩子的時候，身體本來就很虛，而且情緒也很差，醫生說並不適合懷孕，她並非有意要傷害任雪倩，任雪倩流產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有她自己不夠小心的因素。

  這麽多年，齊安對她的折磨和羞辱，都快讓她不成人形，她已經還完了當年的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