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的過著，京城已是滿城風雨，但是柳州市卻是很平靜的。

  慕衍之帶著沈隨歡在香山別墅住了下來，之前他的助理已經調回了他的身邊，慕夫人說不希望他拒絕，因為他必須要有人照顧他。

  沈隨歡如果是正常的還可以承擔照顧他的責任，但是沈隨歡連自己都照顧不了，還怎麽照顧他呢？

  慕夫人本來也想回來陪著他的，但是韓老太爺年事已高，身邊不能沒有人照顧，慕夫人隻能留在韓家解決事情。

  慕衍之和沈隨歡這兩天的生活，是從未有過的溫馨平靜。

  早上，她會在他的懷裏醒來，會和他一起下樓吃早飯。

  吃完了飯，如果太陽好，她會推他出去曬太陽，去外麵看看風景，吹吹風。

  也會研究中午想吃什麽，沈隨歡雖然腦子不好，但是她還是有一顆想要學習的心，所以她讓慕衍之給她買菜譜，她想到什麽，中午就做什麽。

  慕衍之當然不敢讓她一個人在廚房裏瞎折騰，他在廚房裏陪她。

  他想幫她做什麽，她總是不讓他動，隻是讓他看著就好。

  沈隨歡做飯勉勉強強，別人一遍就可以記住的東西，她要記好幾次。

  慕衍之也不嫌她笨，每次都鼓勵她，他的隨歡已經很聰明了。

  如果不被藥傷到了身體，她會更聰明的。

  沈隨歡每次做飯廚房裏都是一片狼藉，但是慕衍之很享受著這種生活的樂趣。

  於他而言，這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這才是生活。

  以前那不是生活，以前隻是一個工作狂。

  下午，天氣好的話，他們會去柳州市區的公園裏走走看看。

  沈隨歡很愛學習，不，說她愛學習，倒不如說她很想學習怎麽做好一個妻子。

  她在學習做飯，還在學習織圍巾。

  不過織圍巾真的好難啊，所以慕衍之都看視頻學會了，她還不會。

  織圍巾更考驗慕衍之的手動作，他雖然學會了，但是總也是弄不好。

  沈隨歡越挫越勇，每天都奮戰到深夜，勢必要早一點織一條圍巾出來。

  現在馬上就要到夏天了，她其實還有很長的時間去織圍巾，因為冬天還早，還有很久才到。

  但是沈隨歡或許是偷聽到了花園裏趙清秋和他的對話，她知道慕衍之生病了，他就算醒過來了，但是情況也不算好。

  她雖然笨，也不至於和慕衍之一起生活這麽久，連這麽一點細節問題都感覺不到。

  她怕。

  她怕慕衍之會熬不過這個冬天。

  她怕，或許……不幸就會在明天到來。

  所以她想要用最快的時間做完最想要的事。

  她是什麽時候發現慕衍之的手不會靈活做動作的呢？

  她都快不記得了。

  記得一開始他還可以運筷子，後來，他拿筷子夾不起菜。

  他說他不喜歡用筷子，於是他們換了勺子。

  這些沈隨歡都記得的。

  其實還有……

  他其實已經不記得了，他很多時候和她還在說會呢，他就突然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了。

  有時候很快就會醒來，有時候會一下午。

  沈隨歡一開始隻是以為他是太累了，所以說著話都可以睡著，她真的是這樣以為的。

  也是有一次趙清秋來看他們，他又發生了那樣的情況，趙清秋才說了不對勁。

  沈隨歡也是這個時候才明白。

  他不是太累了……他不是睡著了。

  他是昏迷過去了。

  是昏迷，不是睡著。

  昏迷叫不醒，但是睡著可以叫醒。

  那一天，趙清秋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凝重。

  沈隨歡心裏很害怕，害怕到……她以為他真的不會醒來了。

  幸好，他還是醒來了。

  他隻是不知道他昏迷過去了，他也以為他是睡著了，所以並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好。

  沈隨歡不想告訴他，她一個人承受這種隨時會失去他的恐慌，這就夠了。

  他已經很累了。

  她可以當作他就是需要休息，就是睡著了，並不是昏迷，並不是病重了。

  她可以等。

  她會在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個跑到他麵前，告訴他，自己還在。

  沈隨歡是個笨拙的人，自從發現他時不時會昏迷之後，她就一刻都不敢離他太遠，每天都把今天當成是最後一天那麽過。

  趙清秋也在香山別墅住了下來，他倒不是說願意當這個燈泡，他是為了給慕衍之治病。

  如果慕衍之沒有靠自己蘇醒呢？他就要針灸刺激他。

  現在趙清秋也還沒找到其他的辦法，隻能運用之前的辦法，死馬當活馬醫。

  他之前其實以為慕衍之的情況就隻有失去運動能力這一種，大不了就是成為廢人，躺在床上，度過殘生。

  沒想到，還有這麽多的並發症。

  現在隻是時不時的會昏迷，以後還會發生其他的什麽問題，趙清秋也吃不準了。

  沈隨歡不是擅長演戲的人，她這種小心翼翼的情緒，終於在有一天，慕衍之再次無緣無故的昏迷之後爆發了。

  這幾天，沈隨歡的神經都像是一根緊繃著的弦。

  她不知道什麽就斷裂了。

  沈隨歡看到他坐在輪椅上，又和之前好幾次一樣閉著眼睛睡了過去。

  他給人的感覺真的是睡著了，眉眼溫和，身上的淩厲和冰冷褪得一幹二淨，仿佛還在做著美夢。

  可是剛剛，就在幾秒鍾之前，他還在和她笑著聊天。

  她問他晚上想吃什麽，她去看菜譜學習啊。

  他給她買的那一本厚厚的菜譜，她還沒有翻到一半呢。

  他想了一會，唇瓣微張，才說：“想吃甜的。”

  “難道你也喜歡吃湯圓了？”沈隨歡笑眯眯地。

  她沒有等到他的回答，她就看到他原本掙開的雙眸，一點點的失去焦距，眼神也變得渙散。

  他的精神力散了，頭也慢慢地低垂下來，就那麽……睡了過去。

  而她還在等他的回答。

  可他不會回答了。

  沈隨歡寧願相信他是睡了，也不願意相信他是昏迷了。

  已經是四月了，天氣開始轉熱了，陽光也是那麽的熾熱。

  但是金黃色的日光揮灑在他的身影上，掩飾不了他臉上那種羸弱的蒼白和病態。

  他脆弱得一縷即將慢慢變得透明的光。

  最終，都會變成虛無。

  看得見，卻再也抓不住。

  沈隨歡一下就哽咽了，顫抖著伸出手指，輕輕地覆到了他的手背上。

  “你累了嗎？”

  “我知道你應該很累了，你睡吧。”

  “你想吃甜的，我給你做啊。”

  “不過我們不吃湯圓了好不好？那天你在公園裏給買的糖葫蘆也很甜。”

  “慕衍之……”

  “你聽到了嗎？糖葫蘆也很甜。”

  “你起來……”

  她眼淚跟著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