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慕衍之的氣息裏，盛如雙連理智都快消失不見了。

  而這一幕，卻是落入到了一雙清澈的眼睛裏。

  那人還沒說話，慕夫人最先就按耐不住。

  “沈隨歡？”

  “你還有臉來這裏？你來幹什麽？給我離開，現在立刻離開。”

  慕夫人討厭沈隨歡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現在情緒比以前還要激動，甚至眼底，還帶著絕望和瘋狂，好似要把沈隨歡撕扯成碎片。

  沈隨歡就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看沈隨歡的眼神，多了一種深刻的恨意。

  但那恨意，又不得不被她深埋在自己的心底。

  這樣的眼神出現在慕夫人身上，是那麽的陌生而古怪。

  轟隆——

  慕夫人這一喊聲，讓慕衍之的腦中恍如劈開了一道驚雷，他猛地轉過頭，看向客廳入口處。

  四目相對，這客廳內的氣氛陡然就陷入了漫長的死寂裏。

  那裏，站著沈隨歡。

  明明滅滅的光線裏，沈隨歡就推著韓子衿站在那裏，她麵上還帶著天真而爛漫的笑意，隻是那笑意，卻好似僵住了，所以有些尷尬。

  她直勾勾的看著慕衍之。

  周圍還站著這麽多的人，他們彼此對視著，這些人好像也變成了空氣，不複存在。

  她的眼裏隻看到了慕衍之。

  甚至，連蹲在慕衍之身邊的盛如雙，她都看不到。

  她的瞳孔微微睜大，心跳是那麽的清晰。

  為什麽？

  為什麽她得到他已經醒來的消息，她就立刻趕過來。

  為什麽，他已經醒來了，他看上去也沒有很難受。

  可她……為什麽會覺得自己的心裏，那麽的空落落呢？

  他蘇醒了。

  她還沒有來得及高興，還沒有準備好……問他一些什麽，該要和他說什麽。

  這所有忐忑不安的緊張而又期待的情緒，都隨著……他說的那一句。

  ‘我會娶你。’

  輕易而舉的被碾碎，碎成了粉末。

  按道理說，她不記得他們的過去，也不知道這個人是誰，隻是聽唐思說他是慕衍之，他是她的丈夫。

  他生病了。

  她對他所知的一切，都是從別人的嘴裏知道的。

  所以她對他應該是陌生的，但是她內心的感覺告訴她。

  不陌生。

  他們一點都不陌生。

  很熟悉……

  他們很熟悉。

  熟悉到，她聽到他說娶另外一個女人的時候，她心口會壓抑不住的疼，好像很緊張，連呼吸都不會，整個人都緊繃成了一根弦。

  為什麽會疼？

  為什麽會難過呢？明明都不記得了，都不認識的……

  她心底的感覺，誰又能清楚的告訴她呢？

  沈隨歡和他對視著，她從他的眼裏看到了的隻是冷漠和空洞。

  好像，她如這空氣一樣，沒有顏色，也從來不會存在於他的眼中。

  這一刻。

  沈隨歡覺得她的心裏很空蕩。

  空蕩得就好像……所有的生物都死去了，沒有了生氣，有的隻是死氣沉沉的頹廢。

  “你……就是……慕衍之嗎？”沈隨歡深呼吸一口氣，從震驚裏找回了自己的思緒和聲音。

  她不知道應該用什麽樣的表情去麵對他。

  她更不知道，她現在應該用什麽詞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嗯。

  他是她的丈夫，但他好像並不想要遵守他們已經結婚的事實。

  所以，他要娶盛如雙。

  是這麽一回事吧？

  她努力的梳理腦海裏雜亂的思緒，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無視了眾人驚愕的目光，結結巴巴的問出了一句話。

  “你放心……”

  “我不是來破壞你們的，我是來成全你們的。”

  沈隨歡說這話，胸口好似壓著一塊巨石，不停地喘息著。

  她思前想後，發現自己這麽說也不對。

  成全？

  何來的成全？

  他們隻是曾經結過婚而已，既然互相不喜歡了，離婚就是。

  不存在……什麽成全的。

  慕衍之的眼中終於有了波瀾，他下意識的就要推開盛如雙，但是一想到自己該做的事。

  他生生地忍住了，所以才能裝作那麽冷漠的看她。

  其實，他渾身的血液都凝住了，不停的往頭頂衝去。

  她站在那裏。

  她不需要做什麽，他的世界就已經兵荒馬亂。

  他久久沒有回應她。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在眾人都以為慕衍之不會說話的時候。

  他低沉沙啞地道：“是我。”

  “你什麽都不記得了，是嗎？”他對著她，輕輕地笑了起來。

  那笑容很溫柔，和他淩厲的氣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說話的語調卻透著幾分致命的殘忍，“你忘記了也好，我們曾經已經是過去了。”

  “如你所見，我要開始新的感情了，新的生活了。”

  他的喉嚨突然就堵了一下，他的呼吸錯亂，情緒有些起伏，他竟然不知道該怎麽繼續說下去。

  但是他沒有選擇。

  不管是為了騙盛如雙，還是為了沈隨歡好。

  他都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下去了。

  他沒有別的選擇，隻剩下放棄她，這唯一的選擇。

  曾經以為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當真的要決定把她放棄，推離自己身邊的時候。

  他才發現，這比任何一個決定都要艱難。

  她蒼白的臉上扯出了笑容，她還是在笑，眼睛卻開始微微紅起來。

  她看上去，好像就要哭了。

  可是。

  他能怎麽辦呢？

  這一刻，他很想不去顧及所有的一切。

  他隻想告訴沈隨歡，他曾經做錯了事情，他有多麽的喜歡她，他不想要娶任何人。

  就算要舉行婚禮。

  那也不該是他和盛如雙，而是他為她補辦婚禮。

  然而，這種種，他什麽都不能說，一個字都不能說出來。

  他低垂下眼眸，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裏麵盡是……蒼涼而沉重的氣息。

  他聽到自己嘶啞地道：“謝謝你在我生病的時候來看我，不過，我們結婚本來就是沒有愛情的，現在也不應該繼續耽擱下去了。你知道的吧？我就算感激你，但那也不是愛情。”

  “感動是感動，愛情是愛情，那不是愛。”

  “沈隨歡，我馬上就要離開柳州市了，看在我們曾經在一起的份上，我便告訴你吧，我們的過去真的沒你想的那麽好，你也不必要追究不放。”

  “忘掉吧。”

  “放過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