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衍之的話沒說完，但是趙清秋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想，如果是他的話，一定沒有勇氣去麵對這些事的。

  明明有可能重新奪回沈隨歡的機會，他卻不要了。

  機會就在眼前，連老天爺都在幫他，為什麽慕衍之卻不敢伸手了？

  他想不明白慕衍之在想什麽。

  他沒告訴慕衍之他活不長了，難道說是慕衍之自己覺察了什麽嗎？

  可那也不應該吧。

  趙清秋錯了，病人的身體病人其實最清楚。

  連說話都費力的時候，他又還剩下多少的以後呢？

  慕衍之健康過，他知道現在他的狀態，就是一個破洞的木桶，水源遲早會流幹的。

  趙清秋幫慕衍之查附近的寺廟，他也親自送慕衍之去了，慕衍之本來那麽健康的一個人，現在出門都要坐輪椅，他不是不能走，而是走路太累了，會消耗他更多的體能。

  但是盡管慕衍之這麽虛弱，求護身符這種事他還是沒有讓趙清秋幫忙，他從輪椅上下來，虔誠地跪在那一座佛像前。

  他為沈隨歡求平安。

  他要沈隨歡，無病無災，快樂幸福。

  他不知道上天會不會聽到他的禱告，但他的心卻是平靜下來了。

  活著，死去。

  這一切，不過是塵歸塵，土歸土而已。

  他不過是早走一步。

  來生，他還是有機會先和沈隨歡見麵的。

  哦不。

  他會在地底下等著沈隨歡。

  他陪她一起走。

  趙清秋安排了沈隨歡和慕衍之見麵，這一天，天氣很不好，明明春天了，柳州市也很少下雨了，但這一天天上刮著鵝毛細雨，風也吹得很大，樹木都東倒西歪的，天空更是陰雲密布。

  慕衍之醒來的消息趙清秋沒有瞞著韓子衿，他找了個借口帶著慕衍之到了沈隨歡現在住的別墅。

  韓子衿一大早就出去了，今天留給他們的時間，是整整一天。

  慕衍之這個狀態也不適合去太熱鬧的地方，就隻有來別墅這裏，是最好的選擇。

  沈隨歡還很納悶，為什麽趙清秋今天跑回來了？

  她記掛著慕衍之的消息，偷偷地跑過去問他。

  “他怎麽樣了？你怎麽回來了啊？”

  沈隨歡一直想去實驗室，但她不知道應該怎麽像韓子衿開口。

  每次她去實驗室，雖然阿衿會帶她去，但是她感覺得到，他不是很喜歡她去實驗室。

  去了實驗室，他又要難過的吧？

  可不去……

  她又覺得自己有些難過。

  趙清秋不自然地朝一邊看了一眼，慕衍之坐在輪椅上，臉上戴著一張小孩子玩得動物麵具，是狐狸的臉。

  臉都被麵具遮得嚴嚴實實的，根本就看不到一點臉。

  狐狸的臉，仿佛在笑，那雙隱藏在麵具下的丹鳳眼，溫柔而繾綣。

  趙清秋想盡了辦法，才想到戴麵具這個辦法。

  隻有這樣，沈隨歡才認不出來慕衍之。

  他覺得要是真的讓慕衍之躲到一邊，那太殘忍了。

  還是這麽……正正經經地見一麵吧。

  最後的告別，兩個人的距離近一點……也好啊。

  “我不能回來了？他還是老樣子，你擔心他？你為什麽不去看他？”趙清秋道。

  沈隨歡神色一怔，笨口拙舌地道：“我……”

  “你怎麽知道我有點擔心他？”

  趙清秋也不罵沈隨歡蠢，畢竟這是腦子受傷了，轉不過彎是正常的。

  他道：“你管我怎麽知道的，給你介紹一下……”

  “哦。”沈隨歡的表情很呆。

  “這是我的朋友。”趙清秋介紹起慕衍之。

  沈隨歡不是很喜歡見陌生人，她不記得人和事，對於陌生的人她是很害怕的，而且還有些排斥。

  但是，她覺得很神奇的，是她看向這個戴著狐狸麵具的男人時，她居然不害怕他，她甚至還對他很好奇，一點都不怕事的望著他的麵具。

  “你是誰啊？”沈隨歡天真地問。

  趙清秋替他回答了，“他不會說話，他叫阿木，你叫他阿木就行了。”

  “哪個木？”沈隨歡道。

  “木頭的木！”趙清秋沒好氣地道。

  沈隨歡咧嘴笑了，“他是不是比我還像木頭？”

  秦以薇開玩笑說過她是一根木頭，她就記著了。

  趙清秋已經沒眼看了，“你不是木頭。”

  你是笨。

  “你帶阿木回來幹什麽？”沈隨歡又問。

  趙清秋簡直要被逼瘋，“我不是說了嗎？他是我的朋友，我帶朋友回來不可以嗎？”

  “可以。”沈隨歡傻乎乎地道。

  他們兩個人交談這一幕，落入到了慕衍之的眼裏。

  他的手，不動聲色的攥緊。

  這一刻，他才是真的相信了趙清秋的話，原來她真的癡傻了。

  不過，這樣也很好。

  至少，現在她的眼睛裏有光。

  “我先去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麽好吃的，你幫我招呼他一下。”

  趙清秋是故意離開的。

  他反正是把人帶來了，要怎麽忽悠沈隨歡，那都是慕衍之的本事了。

  慕衍之心底很不滿，阿木？還木頭的木，他嚴重懷疑趙清秋是故意的。

  沈隨歡的腦子也不會想到趙清秋是故意的，她對這個人很好奇，主動請他去客廳坐。

  沈隨歡拿出來了自己最喜歡的水果，櫻桃。

  這個時候，有些早櫻桃已經上市了。

  不過很酸，還有些很青澀，一口可以酸到沈隨歡掉牙。

  沈隨歡捧著一盤洗得幹幹淨淨的櫻桃，眼巴巴的看著慕衍之。

  “請你吃櫻桃。”

  “阿衿買的，有點酸。”

  她像背書一樣，一個字一個字的念。

  阿衿？

  沈隨歡叫這個名字叫得很清楚，慕衍之想讓自己裝作聽不到都不行。

  他伸出去要拿櫻桃的手頓在空中，毫無預兆的就那麽頓住。

  他低垂著眉眼，喉結上下滾動著，嗓音粗糲。

  “阿衿，是你的朋友嗎？”

  這聲音裏，好似含著滾燙的情意。

  沈隨歡怔了一會，後知後覺地道：“我以前以為他是我未婚夫。”

  “為什麽是以前？”慕衍之的聲音又啞了。

  沈隨歡突然反應過來。

  “你不是啞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