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他的麵上，依舊是毫無反應。

  這一切沈隨歡一無所知。

  慕衍之的手上有那麽多傷，沈隨歡不知道為什麽。

  但是韓子衿知道。

  慕衍之拍的那一份視頻長達二十分鍾，那個時候他已經開始試藥了，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藥，最後身體開始筋攣，抽痛。

  那痛苦就和沈隨歡子宮癌發作的時候一樣痛，甚至是全身每一寸骨頭都在疼。

  韓子衿不知道斷肢和試藥誰更疼，但是，他看到了那個痛得麵無血色，在地上不斷顫抖，掙紮的慕衍之，他會撞牆撞得頭破血流，手指會在地麵狠狠地劃出痕跡，手指尖也是血肉模糊。

  一次兩次，最後無數次。

  用什麽能止住這種絕望的痛苦？那大概就是用更大的痛苦去麻痹自己。

  他痛的是腦袋，五髒六腑。

  韓子衿就坐在書桌後，麵無表情的看著筆記本裏播放的畫麵。

  那是慕衍之錄的視頻。

  也許是他自己覺得他快支撐不下去了，他怕，試藥試到最後，他會醒不過來，他心中還有遺憾，所以他錄了視頻。

  視頻隻有二十幾分鍾，這短短的二十幾分鍾，好像就是他最自己的人生，以及對沈隨歡的所有交代。

  視頻裏的慕衍之開始還好好的說話，雖然看上去很瘦，瘦得不成人形。

  但至少精神還是正常的，後麵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坐不穩，身體倒在地上，爬不起來，手上，額頭，全部都是鮮紅的血！

  盡管如此，慕衍之手裏還緊攥著一張照片。

  那就是他們的合照。

  他們這麽多年的婚姻，就是一場啼笑皆非的錯。

  婚姻帶給他們的隻有無邊無際的痛苦和疼痛，沒有一絲的喜色。

  慕衍之在最開始的時候說了很多話。

  他或許是很久沒有麵對過鏡頭了，又或許是很久沒有和人說過話了。

  他開始還很局促，有些緊張。

  韓子衿把視頻的進度條拉回到開始，猩紅著眼睛，麻木的看著。

  一次的看著，一次次的聽視頻裏的人說話。

  “隨歡。”他大概是第一次這樣叫她，因為他通常都是連名帶姓的叫她。

  所以反而，他不習慣了，還有些生澀。

  “當你看到這份視頻的時候，我或許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一直不想給你留什麽東西，我不想讓你知道我所做的一切，但我又想對你說些什麽。”

  他的臉色蒼白透明，身後是那間冰冷的實驗室。

  白熾燈光照在他的身上，他低垂著眼簾，往日那麽冰冷霸道的一個人，隻剩下了入股的萎靡和沉寂。

  他哪怕不抬起頭，那嘶啞顫抖的聲線，也泄露了他內心的情緒。

  恐懼，害怕，不舍，心痛，悔恨。……

  千萬種，盡在他的心間，堵得他無法呼吸，喘不過氣。

  他在道：“有些話已經和你說過很多次了，我知道犯錯的人是沒有資格求得受害者的寬恕的，我知道我有錯，我知道有罪。”

  他的聲音忽然就啞了，像是情緒崩潰，難以遏製一般。

  所以他停頓了，說不出話了。

  再次抬起頭的時候，他的目光已經變得絕望和枯寂。

  仿佛，那是一片荒蕪的沼澤。

  他笑了笑，聲音虛弱而無力。

  “可是我依舊想告訴你，我沒有娶盛如雙，那些不過是想要騙你繼續恨我的理由。你說我是不是很可笑？”

  “我不想讓你忘了我，我又不想讓你知道我所做的這一切。讓我試想一下，幾個月後的你會是什麽模樣呢？趙清秋醫術精湛，他會研究出治你的藥。那個時候……”

  “你一定還好好的活著。”

  “在櫻桃花盛開的季節，和你喜歡的人……一起看櫻花。”

  “在櫻桃成熟的時候，和你喜歡的人……一起摘櫻桃。”

  說到這裏，他的身軀又是一陣戰栗，他笑著落下淚了。

  “那個時候。”

  “你的一切，都和我無關了。”

  “沈隨歡，我想你好好的，我希望你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