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涼亭裏。

  宋輕抬起頭，看著天上。

  藏青色的夜幕，暗沉沉的，偶有零星的幾點星光，月色是半點不見的。

  就這？還賞月？

  她覺得沈竹溪腦袋有毛病。

  初春乍寒，酒水都用溫水燙過，沈竹溪拿起酒壺，動作輕巧優雅地將酒杯滿上，含笑道：“若是沒辦法賞月，賞人也是好的。人可比月，好看多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目光饒有興致地落在宋輕的臉龐上。

  旁邊燭火燈光，勾勒出她朦朧秀美的弧度。

  而他含情脈脈，深情款款，仿佛是在對心愛的女子，說著親昵的情話一般。

  宋輕慢悠悠地收回目光，轉頭瞥了他一眼，道：“裝深情，不累嗎？”

  她知道純粹喜歡一個人時的眼神是什麽樣的，所以即便他話說得再動聽，也掩飾不了他的居心不良。

  他沈竹溪從一開始便對她表現出莫大的興趣，無非是想探究她的過去和身世。

  他知道很多，卻還想知道更多。

  沈竹溪的目光瞥向回廊處的一道身影，微微一笑，俯身靠近她，低聲道：“說來，我還真想嚐一嚐，宋輕師妹手中的這杯酒是什麽味道呢。”

  宋輕挑眉：“不都一樣？”

  沈竹溪不疾不徐，悠悠笑道：“宋輕師妹不也說，我泡的茶跟鳳三爺的不一樣嗎？由宋輕師妹親自喂的酒，自然跟我自己喝的，也是不一樣的。”

  宋輕：“……”

  這家夥是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閉著眼睛調整了一下情緒，她才重新睜開眼睛。

  僅此一次。

  這家夥要是再敢提一個要求，她就直接把他從輪椅上拎起來，丟這湖水裏喂魚！

  端起酒起身，她親手喂到了他嘴邊：“喝。”

  沈竹溪微微俯身靠近，抿了一口，目光落在她比白瓷還漂亮的手指上，閃了閃，突地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起來。

  真是漂亮。

  漂亮得鋒芒畢露，攻擊性十足。

  這樣的女子，從來都是叫人不能忽視掉的。

  而且跟上官慧比起來，她顯然比上官慧聰明太多了。

  上官

  慧根本就鬥不過她。

  他很早就預想到，以上官慧他們的手腕智謀，注定不會是鳳玄墨跟宋輕的對手，所以才會尋找機會，及早地抽身出來。

  而他對宋輕，一開始確實是好奇、探究居多，甚至還有一點感同身受的惺惺相惜在裏麵，所以在太虛境的時候，他是真有想過留她一命的。

  不過後麵經曆過一係列的事情之後，他對她又多了一些別的想法。

  她可實在是太好玩兒了，壓不倒、打不垮、碾不碎、錘不爛……

  無論多麽艱難的情況，她都好像可以很快地調整心態重新站起來。

  越接觸，便越能發現，這個女人的心性，比任何人想的都要強大。

  可鳳玄墨著實不是什麽省油的燈，這家夥的每一句話就像一個圈套，他都得小心翼翼地避開，才不至於讓自己陷入被動的狀態。

  不過現在嘛……

  老天爺好像給了他一個機會呢。

  “你到底喝到什麽時候？”宋輕垂著眼眸，看著他一口一口地抿著，眉眼已經挑起了一個不耐地弧度。

  明明不過一杯的量，他卻好似很久都喝不完似的，分明是故意的吧？

  沈竹溪無奈地歎息一聲：“你拿了那麽遠，我得伸長了脖子將就你，自然喝得慢。你近一些，我不就可以喝得快一些了嗎？”

  宋輕依言，靠近一步。

  男人卻趁機將她一拽，摟進懷裏，手臂環過她的身體，大手握著她的手一抬，就著她的手將剩餘的酒一口飲盡。

  “暢快！”

  這樣喝酒，果然舒暢至極。

  可這愜意的神情才剛剛揚上嘴角，那笑意就驟然僵住。

  宋輕手中刀刃，已經對準了他的要害部位，絕對能夠讓他一擊斃命。

  “活膩了？”

  活膩了她就如他所願，把他剁碎了喂魚。

  沈竹溪趕忙地舉起雙手，不甚在意地一笑：“我錯了還不行嗎？下次不敢了。”

  那語氣，不像是在道歉，倒像是在打情罵俏。

  宋輕皺著眉，聽著著實地有些不太對勁，正欲開口，就聽一聲“轟隆”巨響。

  隻見湖心亭入口的假山，直接被人出手，劈成了好幾半兒。

  而在那朦朧的光影下，一道白影一拂袖，快步離開，消失在夜幕裏。

  而在他身後，阿右快步跟上，邊跟邊喊：“爺！”

  宋輕的眼眸裏，多少溢出幾分訝異。

  洛羽來時她自然就發覺了，不過並沒有管他。

  她隻想著，快點從沈竹溪這裏把線索要到，速戰速決，然後把這討人厭的家夥趕快地送回地牢裏去。

  卻沒想到，沈竹溪會突然來這一手。

  而洛羽的反應，也出乎意料地大。

  不應該……

  就算洛羽真的是鳳玄墨，可現在的洛羽並不帶著從前的記憶，所以不應該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不過阿右既然跟上去了，她略作思忖之後，也沒跟上去浪費時間，而是扭頭，看向沈竹溪。

  “你故意的？”

  沈竹溪反問道：“那是洛羽？”

  “是。”

  “你們懷疑，他就是鳳三爺？”

  “是。”

  沈竹溪意味不明地說道：“鳳三爺可沒這樣沉不住氣。”

  宋輕不耐煩聽他說這些：“月賞了、酒喝了，線索呢？”

  “線索嘛，自然是有的。”沈竹溪也不吊人胃口了。

  他是個識時務的人，再吊下去，隻怕宋輕當真要發火了。

  “我曾讀過一本野史，說在新元前六十四年，一村落中來了一位野人，天生神力，十分厲害，就連很多修煉者都打不過他，但無人知道，他從何來，姓甚名誰。”

  “野史上對那人有簡單地外貌描寫，說他身高八尺，絡腮虯髯，眼睛鼓鼓如牛眼，左眉梢上有一黑痣，十分明顯。”

  “我當時依稀記得在哪本書上看到過這些特征，於是又回頭尋找，卻發現了一個很好玩兒的東西……”

  “有關天羅老祖的傳記裏，幾乎都寫了這幾個特征，尤其是牛眼黑痣，跟常人大有區別。”

  宋輕驟然抬頭，愣了愣。

  她記得鳳玄墨跟她解釋過天羅老祖的事兒，新元前六十四年，那會兒已經是在天羅老祖用盤古開天陣坑殺當世十大高手之後了。

  若是照沈竹溪說的，那天羅老祖當時並沒有死，而盤古開天陣也並不是沒有破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