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就知道鳳玄墨是來談條件的，但是話說得這樣直白，還是叫人心口一哽。

  既如此，鳳老夫人也懶得與他維持著母慈子孝的假麵了，冷淡地道：“什麽條件？”

  鳳玄墨眉目一抬，姿態優雅岑貴：“我要鳳篤的噬心鈴。”

  鳳篤的噬心鈴！

  鳳老夫人詫然抬頭，看向鳳玄墨：“你怎麽會知道……”

  鳳玄墨淡淡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鳳老夫人捏緊手中錦帕，跟鳳玄墨對視著。

  眼前的男子，其實比鳳篤大不了幾歲，但是論智謀手腕，已然叫很多人望塵莫及。

  他敢這樣堂堂皇皇地過來跟她談條件，既不怕她下黑手報複，也篤定她必然會答應他。

  鳳老夫人眼睛又眯緊了一些，隨即冷漠地舒展開，吩咐身旁的下人：“替我把梳妝台上的那個烏木盒子拿過來。”

  “是。”

  盒子送到鳳玄墨手上，鳳玄墨遞給宋輕。

  “真的。”宋輕打開看了一眼，點了點頭，確定無疑。

  同時袖子一動，一隻米粒大小的透明小蟲，從她的袖口飛了出去。

  鳳玄墨見宋輕確定了，便將盒子蓋上，沒說離開，反倒開口道：“我記得母親這兒的梅花酥當是一絕，不知今日可否有幸吃到？”

  鳳老夫人看著鳳玄墨，眼眸裏，微妙的情緒流轉。

  上一秒他們還在劍拔弩張，下一秒就要開始母慈子孝？

  鳳玄墨，他到底想做什麽？

  不過她還是擺了擺手，吩咐道：“去給三爺做梅花酥來。”

  “有勞。”鳳玄墨倒當真等了起來，見一旁有幹果，還給宋輕剝起了鬆子。

  宋輕一把將鬆子倒進嘴裏，眼睛餘光看著那透明的小蟲飛到鳳老夫人眉心處停下，而後，尾部慢慢地變紅。

  鳳老夫人似覺得有些癢，抬起手，就要去抓。

  鳳玄墨突地道：“母親這兒點的香倒是挺特別的。”

  鳳老夫人停下手，有些奇怪地看著他。

  他什麽時候關心起香料這種瑣碎小事了？

  “不過一些金絲檀香，你若喜歡，我叫人給你送一些過去便是。”

  “多謝母親。”

  小蟲子喝了個飽，晃晃悠悠地從鳳老夫人那裏飛過來。

  “啊——”宋輕突地站起來打著哈欠伸了個懶

  腰，把小蟲子重新收回袖子中。

  鳳老夫人瞧著宋輕那沒姿沒態、沒禮沒貌的模樣，心中越發鄙夷。

  倒是不知道這丫頭哪裏好，叫鳳老三誰也不要隻要她。

  不過也多虧了她，要不然讓老三娶了上官家那丫頭，自家兒子恐怕當真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鳳玄墨見到宋輕的舉動，便起身對鳳老夫人道：“那母親，若無旁的事，我們就先告辭了。”

  這時候告辭，梅花酥不吃了？

  “等等，”鳳老夫人叫住他，皺著眉問，“你說的那些證據……”

  鳳玄墨一頓，淡淡拂袖道：“自會派人給您送過來。”

  鳳老夫人這才沒說什麽，由著他們離開了。

  待人一走，鳳少墉就急急忙忙地從屋內冒出來，氣急敗壞地道：“娘你怎麽這麽輕而易舉地把東西給他了？萬一他得了噬心鈴，轉頭就去給老爺子告密怎麽辦？”

  鳳老夫人涼涼地看著自家兒子，心想她怎麽生了這麽一個蠢貨？

  若是鳳玄墨是她親生兒子，她又何苦汲汲營營，這般辛苦地維持？

  “你放心，要解噬心鈴，必須眉心血。他們就算把鈴鐺拿走，也無濟於事。”

  鳳老夫人端起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還是母親你技高一籌！”鳳少墉聞言，頓時佩服地豎起大拇指。

  鳳老夫人瞪了他一眼：“此事就此作罷，下次再有誰想走你的門路，你跟我把眼睛擦亮一點，別給人帶坑裏去！”

  鳳少墉摸了摸鼻子，不情不願地應道：“是。”

  鳳老夫人倏而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你覺不覺得，那個宋輕，有點像之前上門來的那個柳夫人？”

  “柳夫人？”鳳少墉頓了頓，回想起來，“您是說，老三的嶽母？”

  鳳老夫人想到今日兩人進來，鳳玄墨有意無意護著那女人的場景。

  他自小不近女色，誰也不留情麵，若非真心實意，是絕對做不到如此的。

  而他之前說出已有婚約之時，也不像是不樂意的樣子……

  “難道，宋輕就是跟他訂婚之人？”

  “不會吧？”鳳少墉眸底溢出一絲訝異，“宋輕此人，我調查過，不過是一小門小戶的商女而已。”

  他之前知道帝師學院冒出這麽一個天才，還有意拉攏過，自然將對方背景調查得一清二楚。

  就她的身家，

  隻怕是砸鍋賣鐵，也買不起那天遊街寶物中的一樣！

  可細想一下，好像宋輕的母親，確實姓柳。

  那位柳夫人跟宋輕，又長得如此之像。

  而老三對柳夫人恭恭敬敬，連老爺子都跟她親家相稱……

  鳳少墉越想越是不對勁：“母親，你說，那些寶貝，會不會原本就是咱們鳳家的東西？老爺子偏心老三，又沒辦法過明麵，便用了這種法子，把東西給到老三手裏！”

  要不然，哪有男子收聘禮的？

  而且對方連麵都沒露，訂婚儀式也沒舉行，還有那麽多東西全都來曆不明……

  這明顯就是個幌子啊！

  鳳老夫人聽到這裏，心裏也有些不確定起來。

  老爺子跟她從來都不是一條心，背著她做些什麽，也不足為奇。

  但是想到鳳玄墨獨吞的那麽一大筆寶藏財富……

  “總得叫他吐出來才行！”

  ……

  七七是十九盞油燈，圍著太極兩儀擺了一圈。

  圈子正中心，鳳篤閉著眼睛，盤腿而坐。

  宋輕從袖子裏把螢血蟲喚出來，血珠從它尾部凝出，慢慢地漂浮在半空之中。

  她拿出噬魂鈴，血珠落在鈴鐺上，一下子浸潤進去。

  不用搖晃，便開始發出“叮鈴鈴”的響聲。

  而鳳篤隻感覺到自己胸腔裏有什麽東西在鼓動，爭先恐後地想要出來。

  宋輕加大力道，鈴鐺搖晃的聲音越來越大聲，而後，戛然而止！

  而鳳篤的嘴裏，慢悠悠地爬出一條小黑蟲來。

  宋輕張開手掌，小黑蟲爬到手心裏，她喚了一聲：“小白。”

  小白衝出來，一張口，將那小黑蟲吃進肚子裏。

  宋輕拿過手帕，擦了擦手，道：“扶他下去吧。”

  話音一落，在一旁看著的眾人便一股腦地衝了過來。

  “輕輕，鳳篤沒事了嗎？”

  “嗯。”

  “他的噬心蠱真的解了？”

  “嗯。”

  “就是剛才那個黑黢黢的小蟲子？”

  “嗯。”

  “我可聽說噬心蠱沾到人的皮肉就會鑽進去，然後往心口移動，為什麽你用手接一點沒事？還有，你居然用養了那麽多年的蠱蟲喂鳥兒，那鳥兒真不會被毒死嗎？”

  宋輕終於肯多說幾個字了：“你問題太多了。”